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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栋和雪娟

Lady葛葛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陈国栋和周雪娟是一对打小夫妻,当年,十八岁的陈国栋跟着一批战友一起从黑龙江来到吉林延边当兵,八年后陈国栋终于提干了,已经结婚并且产女的周雪娟终于迎来盼望已久的随军生活。随军后的第一个十年过去了,三十六岁的陈国栋在部队解散的时候选择了转业到当地对台办工作,几个战友有的跟他一样选择转业,混的好的升职到别的部队。九十年代是奋斗的年代,转业的老战友都慢慢的在自己的工作岗位取得了一些成绩,很快,他们迎来了在这里安家的第二个十年,他们的人生都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于此同时,他们的孩子们都刚好到了青春迷茫的年纪,学业,前途,朦胧的爱情和家庭的变故无不冲击着他们的思绪。2003年,最早步入社会的孩子开始有了自己的家庭生活,即将完成学业的孩子面对家庭危...

主角:陈国栋,周雪娟   更新:2023-01-25 17: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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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国栋,周雪娟的其他类型小说《国栋和雪娟》,由网络作家“Lady葛葛”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陈国栋和周雪娟是一对打小夫妻,当年,十八岁的陈国栋跟着一批战友一起从黑龙江来到吉林延边当兵,八年后陈国栋终于提干了,已经结婚并且产女的周雪娟终于迎来盼望已久的随军生活。随军后的第一个十年过去了,三十六岁的陈国栋在部队解散的时候选择了转业到当地对台办工作,几个战友有的跟他一样选择转业,混的好的升职到别的部队。九十年代是奋斗的年代,转业的老战友都慢慢的在自己的工作岗位取得了一些成绩,很快,他们迎来了在这里安家的第二个十年,他们的人生都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于此同时,他们的孩子们都刚好到了青春迷茫的年纪,学业,前途,朦胧的爱情和家庭的变故无不冲击着他们的思绪。2003年,最早步入社会的孩子开始有了自己的家庭生活,即将完成学业的孩子面对家庭危...

《国栋和雪娟》精彩片段

肇源是黑龙江大庆市下属的一个小县城,说到肇源你可能很陌生,但是说到一个历史名人,你一定不会不知道,他就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据记载,公元1114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率起兵反辽时,偷袭降州城,以仅有的3700名金兵攻克辽军10万守军,获得“出河店大捷”,这是历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战役。“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伐辽,偷袭降州城,以太祖兵胜辽肇基王绩于此,遂建为州”,将出河店改称为“肇州”意为“肇基王绩”之地,这就是历史上辽金时代的肇州。后来这里变成了一个多民族的小城,汉族,满族,回族,蒙古族都混居在这里。

历史长河流淌到了1972年,还是在这个肇州县下的一个农村小院里,18岁的陈国栋在屋里屋外张罗忙活着,陈国栋个子不高,方脸平头大眼睛浓眉毛,典型的北方男人的样子,十七八岁的年纪,青涩中透露出一丝稳重。

大哥国柏进里屋看了一眼躺在火炕上的老爹,叹口气又出门了,老爹咳嗽的厉害,看起来病是越发严重了,但是老娘又不知道去了哪儿,村里的大喇叭还在念着广播,国柏急忙指使三弟国槐:

“你快去看看,咱妈去哪儿了,去村口看看,是不是还在贴大字报?跟她说爸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了,怕是快不行了,让她赶紧家来。”

“她啥时候听我的,要去你去!”国槐不乐意去找妈。

“算了,还是我去吧!一天到晚没个正事儿。”二弟国栋一转身就跑出院外。

床上老爹还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大哥狠狠的叹口气,又躲去院子里抽烟,大嫂还在灶台旁忙着给老爷子熬小米粥,满屋子乌烟瘴气,四弟在院子里忙活着喂猪,只有小弟弟趴在炕上守着老爹。

国栋绕着村里小道找了好几圈才找到老娘,这里已经是秋天,本该是农忙的时候,老娘还在领着几个妇女围着场子贴标语和大字报,老娘是老党员,也是骨干,家里的农活早就交给了几个儿子大理,用不着她操心。

老陈家有一个闺女和五个儿子,大儿子家有俩孙子,大孙子三岁叫金宝,小孙子刚满一岁叫银宝,因为家里老人最近状况不好,俩小的都被送到了村东头姥姥家,大闺女刚结婚没多久,嫁给同村的老于家二儿子于广生。家里农活一般都是老二国栋和老三国槐在做,国栋今年十八,国槐小两岁才十六,老四国桦才10岁还在上小学,最小的弟弟国林才六岁。

听了儿子的话,国栋娘一路小跑的往回赶,边跑边询问他老爹的状况,然后又急忙打发二儿子去把几个姑姑叫来,“就告诉他们,你爸快不行了,让她们都快过来”,然后就急匆匆跑进院里,国栋连忙又去前院后院张罗找自己的姑姑,反而跟早就得到消息的姑姑撞了个满怀。

“都啥时候了,你妈还能出去贴大字报,真是啥轻啥重分不清吗?”二姑骂骂咧咧的往家里赶,边走边数落着,国栋一句话不敢多说。

屋子里还是那么乌烟瘴气,大儿媳妇端着小米粥伺候着,老娘抹着眼泪,几个儿子围了一圈,俩小孙子也被抱了回来。老爷子还在喘着粗气,嗓子呼噜呼噜的,眼看着快不行了,这是早些年做下的病,生病后人就越发的干瘦,看着就是在熬日子的样,今年秋天格外不好,已经几次夜里咳背过气去了,乡里的赤脚医生也来看过,交代说赶紧准备后事吧,看着也是快熬不过今冬了,一家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大闺女把装老衣裳拿了出来。大家开始七手八脚忙着帮忙换衣服。

老爷子强打着精神交代儿子们,自己走了以后照顾好老娘和最小的弟弟,然后就又迷糊过去,昏昏沉沉,这天夜里,老爷子就走了。

三天以后老爷子出殡,一家子人披麻戴孝,把老爷子拉到30里外茂兴镇的老陈家祖坟里。从此,祖坟地里又添了一座新坟。一家人还在重复自己过去的日子,结婚的守着老婆孩子和几亩地,早出晚归,没结婚的还在读书上学,老娘也还在继续当着自己的党员骨干。

人们常说,长大总是发生在一瞬间。父亲的去世让十八岁的国栋瞬间长大。

“年底又要征兵了,当兵是穷人家孩子最好的出路,穷人干啥都低人一等,只有穿上军装,保家卫国才是真正的受人尊敬,不光省了一个人吃穿用度,还能拿上一个月八块钱的军人津贴,穿不完的衣服省下来还能给弟弟穿,要是好好干,领导喜欢你,给你入了党,提了干,那就是国家干部,吃的就是皇粮。”三姑上次的话一直在国栋心里翻腾着。

三姑是家里为数不多的有见识的人,她在县城当医生,每年新兵入伍体检都是他们医院来协助完成,一来二去,三姑跟部队征兵干部搭上话,也知道了很多部队上的事儿。不然这么一个穷家,几辈人里都没有过读书或者从军的人,军营生活对他们来说就是完全陌生,有了三姑的搭线牵桥,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希望,国栋终于下定决心报名参军。

一九七二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尤其是在大庆,零下三十几度都是很平常的事儿。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在村路上奔跑着,国槐坐在车上,腿上围着棉被,套着棉手捂子(棉手套)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赶车的大叔搭着闲话,嘴里哈气像一股一股的仙气。三十公里的地,马车颠了快两个钟点才到,一大早出发的时候天才蒙蒙亮,这会儿也已经天大亮了。马车把国栋送到县医院门口就走了,国栋急忙去找三姑打听入伍体检的事儿。

很快,国栋沮丧的出来了,一起来的三弟追着问:“到底咋样啊?你身体那么好肯定没问题。”国栋一拍脑袋,蹲了下来,三姑紧跟着追了出来,“没事儿哈,国栋,血压高是因为你太兴奋了,加上一路坐妈车过来颠儿的,气儿还没喘匀呢血压能不高吗,好好家去睡一觉,下午再来重测一下,我都帮你说好了。”

一转眼来到三姑家,三姑家表妹小玲子自己在家,看二表哥来了,赶紧让进屋。

“玲子,你别烦你二哥,让你二哥一会儿吃完饭好好睡一觉,他下午还要体检量血压呢,告诉你体检过不去就全赖你!”三姑赶紧嘱咐自己闺女。

“哎!知道了,又说我,你咋知道我就会烦他?”玲子气鼓鼓的转身冲出门外。

三姑忙活做饭吃饭,吃完饭赶紧打发国栋到炕上铺着被子好好睡一觉,下午又带着国栋赶到县医院,好在认真休息以后,国栋的血压稳稳的降了下来,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顺利通过体检,意味着一切就绪,就等着最后的通知。

这批征兵主要是去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图们市,这是一个边陲小城,与朝鲜隔江对望着,这里也是一个少数民族地区,有能歌善舞的朝鲜族和汉族混居着,朝鲜族能歌善舞,爱唱爱跳,他们的生活习惯和饮食文化都跟我们有很大不一样。夜深了,陈国栋躺在大铺炕上,久久不能入睡,兄弟们早就睡了,明天就要坐火车走了,东西早就收拾好,明天这个时候就会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启不一样的人生体验。一大早,天海蒙蒙亮,国栋就爬起床,把家里四处巡视了一圈儿,摸摸猪圈,看看鸡笼,因为要赶去县城坐火车,来不及吃早饭,国栋就早早提着行李离开了家。

马车依然奔跑在乡村土路上,路两旁依然是皑皑白雪,偶尔几家烟囱已经开始冒烟,换上军装军大衣的国栋看起来格外精神,还是那辆马车和那床盖腿的厚被子,还是那个赶车大叔,这次的国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慢慢升起的朝阳。


一辆火车把几十个黑龙江的半大小子带到了吉林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边陲小城-图们,一路上火车钻山洞,走平原,穿山谷,摇摇晃晃的开进图们火车站。图们是一座小城,说它是个市,那也是九十年代后建设的好,七十年代的图们还是个小县城。四周被山包围着,站在日光山的山顶,放眼望去,起起伏伏的小山被满山的松树点缀着,这些美丽的松树有着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美人松,有了美人松的陪伴,即便是冬天,也丝毫看不出荒凉。一条结冰的小河从山脚下流淌而过,河对岸就是北朝鲜。

吉林延边地区的地域面积非常大,腹地满是树林,森林覆盖率能达到80%以上,因为是跟朝鲜的边界地区,又是林区,满覆植被,驻守的任务也就格外复杂。虽然我们跟朝鲜是共产主义兄弟,但是边界的问题也是半点不能含糊。

延边地区,山里都是宝,春天有挖不完的野菜,夏天是没完没了的野果子,秋天可以可以找到很多松子榛子野核桃,冬天又可以打猎抓兔子和野鸡,冬天甚至会有黑熊和东北虎,更不用提那些珍贵的药材了。临近日本海的地理位置,让延边的气候格外舒服,冬天不冷,夏天不热,春天不会多雨,秋天又有格外多的大自然的馈赠,当然这些美好的东西,这些新兵蛋子算是享受不到了,谁让他们是军人呢?军人就是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入伍后的日子过的忙碌且充实,随着部队的不断改制和调配,国栋也跟着队伍开始了走南闯北的征程。自从六四年,吉林军区成立军区第一独立师之后,驻守地先后由安图二道白河转到了吉林汪清县柳树河,部队不断的改制,也不断的增加新任务,后来负责看守丰满水电站,到后来师部搬迁到汪清柳树河之后,部队开始建农场养军马,国栋也因为农村孩子能吃苦耐劳,终于在部队入了党,又因为得到老营长王国富的赏识,终于提了干,当上排长,跟着步兵第二团扎根在了图们,稳定的生活才真正开始。

这天连长办公室门口,连长和政委正在聊天,国栋在门口犹豫了半天,喊了一嗓子

“报告!”

“进来!”门里传来连长的声音。

“连长,你找我。”

“不是我,是他。”连长朝政委点了下头,转头拿着搪瓷缸子从暖壶里续了点热水。

“是这样,小陈。你当兵已经六七年了,除了入伍第三年的时候回了一趟家,这已经四年没回去了。刚好这也提干了,给你批半个月探亲假,你回趟家看看家里,然后想着把你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吧。”

“政委,你不说我也打算好了今年请几天假回家看看,但是这个人问题,能不能解决还得看缘分,也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啊。”

“嘿,你当兵当傻了?你现在是排长,是国家干部,吃皇粮,回去还不得一大堆姑娘跟着屁股追你?媒婆都得把你家门槛踏平喽,赶紧回去带个媳妇回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老大不小了,个人问题解决好了,才能安心工作!”

国栋从连长办公室刚走出来,就被张启明追了上来,一把搂住他脖子,嘻嘻哈哈的在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国栋轻锤了启明一拳,然后俩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启明是国栋一个车皮过来的战友,黑龙江老乡,也是当年的同学,俩人几年来形影不离,不论哪个回家都会替对方去家里看看家人,一个火车皮当兵的兄弟,比亲兄弟还要亲。

启明也是去年刚提干做了排长,去年回家的时候就由家里牵线说了一个媳妇,直接就把婚事办了。现在跟媳妇俩人两地分居,媳妇叫杨杰,在肇源化肥厂上班。俩人心里就盼着过几年等启明当了连长,就让媳妇办个家属随军跟过来。

绿皮火车在长长的哼了一声后,又开始“郭德纲,郭德纲“的开动起来,火车驶过一个又一个山洞,终于离开了延边地区,开进了一望无际的平原,视野也瞬间变得开阔起来。白茫茫的雪覆盖在庄稼地上,像一个厚厚的羊毛毯子。部队战士都爱选过年的时候请探亲假,因为传统的思想里还是更盼望团圆,七八十年代的中国更是如此。国栋这趟回家没带什么别的东西,就是扛着二十斤大米。之后的许多年,每逢过年回家,他都是这样扛着大米回去的,我也是很多年后才明白,这一袋大米其实讲了许多的故事。

我凭记忆慢慢回想起当年回我奶奶家的情景,但那也是八十年代后期,跟这个时候相比早已经是十年之后了,但是十年之后也是那么穷,点蜡烛,吃小米饭,全家人围着吃一小盆鱼就算是过年了,孩子会得到一碗糖水算是简单的饮料。七九年的春节不会比这个好,但是国栋还是幸运的,因为这一年探亲回家他认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周雪娟。

从来都是无巧不成书,周雪娟是杨杰的好朋友,杨杰和张启明结婚后,就开始给雪娟讲部队的事,那时候军人走在路上真是一道不一样的风景,跟军人结婚会让人觉得自己也格外不同。不过雪娟倒不是太在乎,因为他大哥是县公安局的刑警队长,也是穿着警服拿着手枪的,所以军装虽然有吸引力但并不是太大。

在杨杰的安排下,国栋请雪娟看了一场电影,是著名的《三笑姻缘》,里边的一首歌《唐伯虎点秋香》很流行,雪娟特别喜欢,走到哪儿哼到哪儿。虽然电影看的热闹,歌听的也很开心,但是对国栋却是一点都不感冒,见了几面也是不咸不淡。眼看半个月的假期就要过去了,相亲的对象还是没拿下,国栋有点搞不清,这天干脆拎着两瓶酒找上门来了。

这天刚好雪娟的爸爸和当刑警队长的大哥都在家,看到这么一个拎着两瓶酒找上门的军官小伙子,都有点傻眼。

“啥时候这丫头在外头处了这样一个对象啊?口风挺紧,咱咋一点都不知道啊?来了就是客,何况那么大老远回来的。”雪娟的老爸和大哥连忙张罗家人做饭,招待客人。雪娟有点气又有点无奈,当着自己爸爸和大哥的面又不敢发火,只能别别扭扭的跟着家人一起招待国栋。”

酒过三巡,爽快的国栋直截了当就表明了自己的意愿:“我觉得雪娟人很不错,希望二老和大哥能同意我们结婚。”雪娟一脸的目瞪口呆,军人虽然直接,但是这么不懂得拐弯的人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国栋想要跟雪娟结婚。虽然唐突,但是他直爽的性格倒是赢得了雪娟家人的欣赏。雪娟家境不错,家人都读过书有文化,想着国栋马上就回部队了,仓促的结婚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他本人获得了雪娟家人的认可,这也算是阶段性的胜利了。女儿的事,雪娟爸妈从来都不会多过问,因为问多了会多少有点施加压力的意思,倒是大哥觉得这个小伙子很对自己的脾气,还时不时让大嫂去试探一下妹妹的口风。一来二去,人虽然回部队了,但是好感确实与日俱增,雪娟和国栋开始了频繁的通信。

第二年找了个时间,国栋匆匆回家跟雪娟把婚事办了,然后又回到部队,结婚后雪娟一个人从家里搬了出来,到码头附近租了别家一个小单间住。也跟杨杰一样,开始盼着哪天国栋当连长,然后申请随军,结束两地分居的生活。


1983年那年,周雪娟跟陈国栋终于结束了两地分居,开始了向往已久的随军生活,那年,陈安妮两岁。部队驻守在图们市山脚下的安山村里。图们市虽然说是市,其实也不大,就三两条街围绕的小县城,靠近山边的地方有一条河,叫嘎呀河,是图们江的支流。一条河把一座城分成大小两边,大的一边是市里,小的一边是农村,市里的人每天按部就班上班下班,农村的人每天早起晚归忙着种田。我们部队就在安山村的村边,靠近山脚的地方,记忆里这是一整个营的兵力驻守在这里,一块是负责种菜喂猪,算是后勤保障,一块是操场和十几门大炮,应该是炮兵连,还有一块是张叔管的特务连。部队占地很大,跟安山村规模可以平分秋色。

时钟开始飞速倒转,一会儿转速慢了下来,缓缓地,定格在了1984年冬天,安妮四岁半了。

广播里大喇叭在播放新闻,部队食堂的烟囱上,炊烟还在袅袅的飘散着,食堂门口,列队的战士们已经在唱《团结就是力量》,这是例行程序,唱完歌就开饭了。

部队伙食一直都是有菜有肉有汤,伙食好坏有连长自己把握,八四年的伙食虽然还都是萝卜白菜和咸菜疙瘩,这已经比很多普通老百姓家要好的多了,部队有自己的大菜园子,也有自己养的猪圈和鸡鸭,逢年过节杀个猪可以好好改善一下伙食。小战士们充其量也不过是群二十来岁的大孩子,吃个饭也要争个你输我赢,好不热闹,十个人一桌的饭菜,转眼就见了底。小伙子们吃完就可以回营房午休一会儿了,等到下午一点多再集合,然后开始下午的学习工作。

嘎牙河,最宽的地方也不过30米,水流也是随着季节变化着,雨多的夏天水就宽些,春秋就少些,夏天,会有一帮孩子在这里翻石头抓泥鳅,等到了冬天,结了冰,会看到一群孩子,你拉我拽滑冰车,小朋友玩剪子包袱锤,赢了的就会获得一次当大爷的机会,被一群孩子簇拥着转上几圈。而输了的,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给人当车夫。好在每个人都有机会当上几次大爷。他们吸溜着鼻涕,小脸儿被帽子,围巾包裹的严严实实,但是依然掩盖不住通红的脸蛋和热情腾腾的心。不远处是日光山,夏天会盛开漫山遍野的金达莱花,冬天又是翠绿的美人松,把这边疆山水点缀的格外美丽。

团部其实才是整个部队的大本营,坐落在市中心又靠近河堤的地方,这里有几个营,汽车连,卫生连,办公大楼,后勤部,招待所,还有干部家属区还有大操场都在这里,还有一个不小的幼儿园。大院很大,那个年代还不流行楼房,整个院子里唯一的一个气派的楼房就是团部大楼,是一个三层的楼房,楼前是精心布置的花坛,团部被一排美人松包围着,印象中的团部大楼是灰突突的水泥墙印着个大红军徽,写着81610部队,看起来庄严肃穆。团部门口是俩警卫,走进去,不开灯的时候也是黑漆漆一片,只有走廊尽头的窗户会透过一丝阳光,尴尬的照着楼道和每个办公室门口的痰盂,整个大楼除了偶尔的咳嗽声,安静的几乎感觉不到里边有人。

北方的天气真冷啊,呼出的哈气在空气中变成薄雾,毛线的围巾和帽檐边上都结了白霜。我们那会儿流行在毛线帽子边上安一个帽檐,毕竟条件优越,身边有用不完的大盖帽,部队的孩子也要显得不一样才行。

张启明家有个小女孩长的特别好看,比安妮大一岁,叫秀书,文文静静的,但是不知道啥原因,后来上学后就改了名字叫张扬,大概是他爸妈觉得她有点太文静了,希望她性格张扬一点儿。但是张扬这个姐姐倒是一点都不张扬,小小的性格就特别稳重。

因为两家住得很近,小的时候又常在一起玩,两女孩成了好朋友,现在来说,就该叫发小了,不过一个性格文静,每天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喜欢玩洋娃娃,一个性格豪放,每天爬山下河大炮,钻菜园子逮野猫。

安妮家不远有一块训练场地,两旁整齐的排着十几门大炮,平时都被一个帆布套盖的整整齐齐套着,时不时会拿出拆个款七八糟,然后又被重新组装起来,小姐俩老是搞不明白,这帮人拆来拆去的成天瞎折腾个啥?

有一年的冬天,他们俩妈妈带俩闺女回黑龙江老家,在哈尔滨换客车,其实到了哈尔滨基本上离家就不远了,可是天气却是更冷了,冬天的哈尔滨有零下三十几度,就是啥都不做,光就站在那里都能冻哭咯。俩妈妈为了让闺女好看,特意买的红色小棉鞋,好看的鞋子都不抗冻,安娜脚趾头冻的马上就没感觉了,他妈妈还在那一个劲儿忙活,一会儿给我把鞋脱了,用手给我搓脚,一会儿又不知道从哪儿听的可以垫上卫生纸取暖,越折腾越冷。

其实部队里年纪相仿的孩子有一大堆,毕竟都是一个火车出来的战友,本来年纪就相仿,,只不过只有安娜和张扬是俩小女孩,又从小住在一起,所以格外亲近。直到后来搬进部队大院,才正式加入到孩子帮里。

部队在山脚下,紧邻着一大片菜地,是部队战士自己种的蔬菜,茄子,辣椒,西红柿,豆角,玉米应有尽有,在战士们的精心照料下,这些菜都长的非常漂亮。靠近菜地有几排猪圈,养着几十头大肥猪,这些猪也是好几辈子都在这里生活了,为战士们改善伙食贡献着自己的力量。猪圈不远就是炊事班的营房和部队大食堂,一日三餐都在这里供应。这里还有一个大菜窖,菜窖算起来应该是北方特色,沿着地面斜着挖下去,直到进入地下三四米深才停,我进过菜窖,所以印象格外深。因为菜窖多,所以也分装蔬菜水果,装大米的,装萝卜土豆,装咸菜疙瘩的,菜窖里都是用砖块和水泥砌好的墙壁,一般新鲜大白菜都放在搭好的架子上,萝卜土豆都放在麻袋里,苹果和梨这样的蔬菜都放在缸里,哪怕存一冬天,都还跟新鲜的一样。菜窖 里一排排的大水缸里的是东北酸菜和四川泡菜。有时候朝鲜族老大妈们来部队慰问,还会带来亲手腌好辣白菜。

还有一年雨水太大发了洪水,现在想想好像发洪水也是常事,毕竟就住在山脚下,雨水一足了就会变成洪水,每年夏天,为了防洪水,家家都要要紧的家具搬到炕上,免得洪水把家具冲了泡了,安娜也琢磨大伙儿看起来都有点智商不多,不然发洪水为啥不往城里跑,而只是简单的把家具抬炕上呢?心真大,接下依旧是该干啥干啥,好在运气真不赖,洪水跑到家属区房根儿就停下了它前进的脚步。最后营房都被泡水了,家属区全都幸免于难。几个年轻的战士还背着安娜和张扬去看抓鱼,抓到的都是小鱼崽儿,装在罐头瓶子养着。

就这样在安山村里玩了几年,每天上山下河,别提多快活了,终于在要六七岁的时候,俩爸爸都被调到了团部,两家人也终于搬进了部队大院,孩子该上幼儿园了。


团部的办公楼里延续了一贯风格,阴森森黑漆漆,相比之下,部队大院的大门口就显得格外庄重,大门口是一个小岗楼,守门的战士手持冲锋枪威风凛凛的站着,不守门的战士则在旁边临时营房里嘻嘻哈哈。大门口的墙上写着八个红色大字:“团结紧张”和“严肃活泼”。

岗楼的另一侧是部队的后勤部的招待所,是部队招待所用来招待来访的战友或者探亲的部队家属的吃住的地方。距离大门不远,就是团部的俱乐部,也叫部队大礼堂,所有的庆功典礼活动都在这儿举行。每周六晚上还会放电影,没有电视的日子里我们就在这儿看电影。礼堂很大,可以容纳全团的战士,到了周末放电影的时候,部队家属也会有自己固定的一块地儿,看的是百看不厌的经典抗战片儿,地道战,地雷战,红色娘子军,小兵张嘎,铁道游击队,洪湖赤卫队.......在电视机没普及的日子里,俱乐部就是我们的天堂。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比起同龄人,我们真是最幸运的一群孩子。

俱乐部旁边是大操场,土路沙地,几排单杠双杠,高高低低的跑训设施,独木桥,大土坑,铁丝网,高低墙,一整套要在规定时间跑下来,跑不下来的都得像许三多那样偷着练才行。操场四周都是种好的白桦树,高高的树干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每棵树都粗壮的需要一个成年人才能抱得过来。夏天,也只有我们这群小孩会在树底下蹲着挖虫子玩。

操场再往下走就到了汽车连的车库,从来没统计过里边究竟有多少辆大卡车。董叔和隋叔都是都在这儿上班,他们都是一辆火车拉过来当兵来的。后来运气好被选进了汽车连,终于有了一技之长。

挨着汽车连的是卫生队,赵叔在部队医学院受过培训后,就来到这里当了部队医生,部队的卫生所一般就是处理战士感冒发烧或者训练受伤这样的小情况,偶尔给摔破膝盖的孩子们擦擦酒精涂涂红药水,感冒发烧给几个大白药片或者打个屁股针儿。赵叔就在这里工作,他家儿子叫忠阳,是黑龙江籍的孩子王,大安娜一岁,大伙儿都叫他阳哥。阳哥社会人,动不动就被小兵蛋子带着喝几口啤酒,然后就小脸蛋红扑扑的回家了,每次回家都被他妈一顿胖揍,但是还是没记性。

部队南边一大片是家属区,家属区每三家一趟房,加起来有百十来户人家,每户房前都有自己家独立的院子。普通家属房子稍显小,院子都是篱笆围栏,安娜家就住在家属区。家属区房子分普通,稍好和更好,就像星巴克的中杯,大杯,超大杯。稍好点的房子会大一点,院子是砖围起来的墙面。团领导的房子会更好,有三个卧室,粉刷的干干净净,阳面的卧室有漂亮的大窗户和装好的体面家具,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定期供应洗澡的热水。院子更大有独立的仓库,还有自己的警卫员跟着跑前跑后,唯一稍显遗憾的地方就是:他们紧挨着猪圈。

先是我们参谋长郭金龙家住进了六个首长房排名第五的房子里,李叔升了副团长后,就住进了家属区第二牛的房子里。李叔叫李长青,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去过老山前线,啥时候去的我倒是不记得了,应该是最后一批上去的了,那会儿战争快打完了,后来偶然机会我看了不少老山前线得战争资料,才知道对越南的那场战斗赢的不轻松,我还清楚的记得他回来的时候还牵了一只帅气的大狼狗,据说是淘汰的军犬,给带回家来养着了。

院里家属每家都有个小园子,面积很大,勤劳的我爸妈种了好多蔬菜,茄子,豆角,黄瓜,西红柿,玉米,每样都有两陇,我自己就挑了很小一块地种了点儿瓜子,那会儿学校上劳动课,讲把瓜子挖坑埋进土里,就会长出小苗,我很喜欢也很认真的种着,每天还想着用水瓶装两瓶水,等到暖和一天了再给小苗浇上,到了冬天果然收获一大堆向日葵。还有一次我爸从农村拿回来一棵樱桃树,因为樱桃要几年才能结果,大家有些泄气,就打算把这树丢掉了,隔壁杨征妈妈看到了,就要了过去,结果没几年,别人家尝到了收获的果实,而我自己则懊悔不已,只能看着羡慕,我妈说那会儿要是不丢掉,顺手种到院子里,现在咱们也能吃樱桃了。

我们部队里当然不只有黑龙江兵,还有四川籍和湖南籍的战士,后来自然也有了四川和湖南的家属,孩子们也分成了湖南帮,四川帮和黑龙江帮。我爸职位低,我家住在连长片儿区里,我也认识了一大堆湖南四川孩子。湖南湖北孩子家里酿米酒,总会叫我一起喝,四川孩子家里做了泡菜。也会喊我去尝尝。我的两伙小伙伴不经常碰到一起,但是我心里知道我这些湖南四川喜欢吃辣的朋友们还是很喜欢我们黑龙江孩子们的。终于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那个暑假,我们两伙小朋友凑成了一大群,在我们阳哥的带领下,开始满部队院瞎跑。

最开始我们是一条路一条路的端着枪扫荡,但是一听到有大人的声音,我们就作鸟兽散状,四处逃窜。这一次我们跑过一户养狗的人家,这是一个院外借住的朝鲜族人家,孩子四五岁大,一般放在姥姥家带着,平时也没什么人,我们从他家门前跑过的时候,他家狗突然挣脱了铁链子,追了上来,吓得我们撒鸭子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狗来了,要咬人啦!

等落到最后的我跟张扬意识到有狗追我们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加上我俩本来就跑不过大孩子,终于被狗逮到了,而且在我屁股和张扬的脚脖子上各咬了一口,就去追他们去了,我哇哇的哭着就回家了,他们家住的远,被狗追着跑了好一会儿。我回家就告诉我爸妈被咬了的事儿,打听到是谁家狗以后,还了解到这狗最近把他们自家孩子也给咬了,我爸赶紧骑车四处去找狂犬疫苗,被狗咬,尤其是被疯狗咬了,第一重要的就是在24小时之内打第一针,咬连续打五针才算完,

被狗咬伤的事儿闹的特别大,街坊邻居看到我妈都很关心的问我怎么样了,我妈很大方,每次都把我裤子扒下来,给叔叔阿姨们看我屁股上被狗咬的牙印,我当时被咬出血了,据说有一圈青紫色的牙印,反正我也看不到。狗主人实在是生气,就把狗杀了,还按照朝鲜族风俗,把狗肺给我家送过来了,说是吃了狗的肺可以,不过汉族人有忌讳“狼心狗肺”的说法,我爸妈就把狗肺给偷偷扔了。


一,被石头给打坏了嘴巴

六岁的时候,我进了部队幼儿园,幼儿园不像现在分小班,中班和大班,部队幼儿园里就只有大班和小班,小朋友每天在幼儿园吃午饭一顿饭,中午还有上下铺的床,睡个午觉,下午玩会儿,就等家里人下班来接回家了。

幼儿园的游乐设施并不多,有个大滑梯,有一个自转车,我网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类似的图片,大概现在的小朋友都不玩这个了吧,还有几个跷跷板,但就这也算是比较不错的幼儿园了,而且我们伙食还是很好的,都是自己爹妈掏钱,哪能吃不好呢?

印象中有一年,老师们突发奇想,让孩子们打扫小操场,所谓打扫操场,其实就是把石头都扔到院子外边去,但是我跟小朋友还在疯闹,一个小孩追着我,

我就拼命跑,结果跑到幼儿园操场边上了,一个小孩的大石头朝我就扔过来了,一下就打到我的嘴上,后来牙齿打掉了两颗,好在那会儿还没开始换牙,嘴皮被打破了,留下一个小伤疤,好多年了,我的嘴上都有一块鼓起来的肉。

老师们吓坏了,赶紧拉着我去部队医院擦药,后来那个小朋友家长还来我家看我,买的罐头,我爸妈很大方,说没事儿,孩子又不是故意的,我心里很生气,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就原谅啦?

二,被老师扇了一耳光

我们每天午饭完了,都要午睡,可是我一直都是午睡困难户,总是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睡不着。但是我很安静,从来不会打扰别人。

我叔叔陈晓磊来到了我们幼儿园视察工作,那会儿我也不明白为啥他老过来,大概幼儿园费用都是他审批,所以幼儿园老师都跟他关系很好。有一天他又来了,就在我们小朋友睡觉的房间跟庞老师说话。

部队幼儿园有三个老师,一个朝鲜族老师姓金,一个汉族老师姓陈,后来她成了我小学同学隋挺俊的小舅妈,还有一个姓庞,用现在的相面术来形容她,那就是颧骨高的吓人。但是那个时候很年轻漂亮,既不像金老师那样一看就年纪不小,金老师家女儿跟我们同岁,又不像陈老师那样戴一副大黑框眼镜,所以很得小朋友们喜欢。

庞老师跟陈叔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陈叔一直望向窗外,庞老师就在偷偷抹眼泪,被我看到了,就有点怀疑自己眼睛,我还瞪着眼睛仔细看看,结果她不知道抽什么风,冲过来就给我一巴掌,说我怎么还不睡觉,瞪眼睛看什么?我当时就哭了,但是我很怕影响到别的小朋友,我就不出声的大哭,哭了一下午。

放学回家后,我就说啥也不要上学了,因为老师打我,我爸妈那会儿也很开明,就让我在家呆了三天,直到新的一个星期开始,才又把我送回学校。还跟老师解释了一下,因为被老师打了,所以不想来。

老师连忙解释说,“肯定弄错了,没打没打,就是轻轻推一下!”

然后还叫来好几个别的小朋友,说,:“你们看老师这么推你一下,疼吗?”

那帮小狗腿子连忙说:“不疼不疼,一点也不疼!”

.......

三,老师吃了我的麻花

冬天的时候,天气都很冷,小朋友出门玩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有一天,我爸送我去上学的时候,老师说,因为天气原因,幼儿园食堂那天不能开火了,让我爸妈想着中午给我买点吃的送过来。中午的时候,我爸给我送来了一根特别好的大麻花。

我现在还记得,是最大最高级的那种,也是我爸自己最爱吃的东西,我其实一点都不爱吃。但我记得那麻花超级大,上边还撒着白糖。

结果巧的是我妈也给我送饭,送的什么我倒是不记得,但我记得我有双份饭。然后,然后老师居然跟我商量,说既然你不爱吃麻花,而且你有两份饭,把麻花给老师吃好不好?大方的我当然同意了。只是晚上回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妈那意味深长的笑让我记忆犹新,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老师贪吃,居然吃了孩子的东西。

回想起来,大概那会儿日子还是很清贫的吧?老师也是大孩子而已吧。

幼儿园大部分都是部队自己的孩子,小部分是这些孩子家的亲戚。每天除了吃饭玩游戏,我印象很深的是有几次排练节目,一个是著名的小兔子拔萝卜,还有一次是很帅的朝鲜族舞蹈,都是八一节的时候,在大礼堂里表演给部队叔叔们看。

再后来,我们上学前班,仔细想想,哪怕是最简单的汉语拼音和简单加减法,也都是在学前班学的,我们幼儿园啥都没学到,光玩了。

上小学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插曲,是因为我的生日刚好在八月底没几天,但是一年级招生必须是九月一日以后的,我爸妈不想让我晚一年上学,就去求部队军医陈医生的老婆帮忙,他老婆是小学的教导主任。我爸妈带我去她家的时候,她当着我们的面,就端来一盆洗脚水开始在炕上烫脚,然后还告诉我们说:没办法提前,必须公事公办,按政策要满了8岁才可以上学,然后龇牙咧嘴的继续烫脚。我爸妈都是老师本分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更不太会求人,就带着我走了。但是我一直记得她像个男人一样,一头短发,龇牙咧嘴烫脚的样子。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上学的事儿还是通过了,再后来没几年,她还做了我们学校的女校长,每次讲话都说的特别好,人一直都是很英姿飒爽的样子。也是因为她一直是校长,还认识我爸妈,我一直不敢在学校表现不好。我觉得,她应该算是我最初的偶像。


国栋当上干部后,按照国家政策,可以四年休一次探亲假。

1987年,当又一次应该半个月探亲假的时候,我们终于美滋滋的踏上回家的旅程。

从延边回肇源算起来也没多远,但是在那个时候确实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因为山路太多,跑不起来;没有直达车,需要换一次火车还要换一次长途客车;当然还因为绿皮火车走走停停,虽然设计时速120km,但是远达不到这个程度。

一般我们都是晚上七八点上车,要坐一宿的夜车,第二天早上才能到长春,长春吃个饭,候车室呆着瞎聊天,要等两个小时才能再次坐上车,最快下午两三点才能到火车站,再租个马车拉行李回家。其实最让人兴奋的时光都在这里,火车里是臭汗淋漓,什么味儿都有,睡不好,又特别难受,到了换乘车站也是脏兮兮的一片,偶尔清洁工人打扫卫生,地上湿漉漉的,让人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有下了火车,爬上了马车才觉得心里美开了花,盖上一床棉被子,马车踢踢踏踏的走着,别提有多神气,路两旁是干干净净的总也化不完的白雪,空气又清爽又凉快,冷飕飕的空气吸两口进肺里,觉得整个人都瞬间精神了。回家的感觉是归心似箭,任你有多少的辛苦疲惫,也都烟消云散了。

到了姥姥家,一进门就被姥姥死死的抱住,心肝肉的叫着,脸上脖子脑门上一通亲。坐上热炕头,姥姥拿来一大堆早就准备好的糖果瓜子花生核桃,还有饼干橘子山楂,一家人兴奋的相互看着,回姥姥家老能吃到最爱的东西,有江里打的鱼,林子里拣的蘑菇炖着自己养的小鸡儿,新杀的猪肉还有酸菜炖的血肠,还有山里打的野鸡兔子,有时候还有狍子肉。姥姥家就是我的天堂,只可惜那么多年,我们都没在姥姥家过过三十,从来都是待不了一会儿,就被姥爷赶去奶奶家。

去奶奶家总是让我很沮丧,因为条件太不好了,我想我们所有图们老乡家都算到一起,也是我奶奶家最穷吧。奶奶还是跟大爷和几个叔叔们住在一起,家里还是没电,印象中总是点个蜡烛,吃饭的时候蜡烛要拿到桌子上,吃完饭再把蜡烛拿到炕桌上。蜡烛底下总有巨大的大头影子映在墙上,我老琢磨着可不就是个大头怪吗?

奶奶家没有什么丰盛的东西,有的就是我爸带回来的50斤大米,过年能吃上一顿细粮算是不错了,但是大家都舍不得吃,我爸妈也老说,大米吃惯了,还是想着吃点家里的小米饭和炖鱼。奶奶家的年夜饭就是一盆小米饭和一盆炖的江鱼,鱼也是别人买完剩下的各种各样说不出名字的小鱼,炖在一起,因为是过年,我和两个哥哥可以喝杯糖水,算是过年的饮料了。我闭上眼睛大概还看得出金宝银宝两个哥哥冲我龇牙咧嘴的笑。大爷家是很命苦的一家,现在全家都没有了,很遗憾,两个哥哥虽然有结婚,但都是带孩子的媳妇,所以也都没有自己的孩子。

大娘是个很苦命的女人,我妈跟我奶奶不好,很大原因都是因为太心疼她。

她是个很传统的女人,我一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过记得说她一个眼睛瞎了,大概是白内障之类的没钱治吧,我妈在部队给她寄过很多穿旧的衣裳,知道她不会嫌弃,结果都被我奶奶拆了或者送别人了,为这个我妈没跟我奶奶吵架。我大爷是那种超级孝顺和听她妈话的人,他妈一指挥他就敢上手打自己的老婆。大娘临死的时候两个儿子还都很年轻,没多大,我妈说她还算幸福,因为死在大爷怀里了。

在大爷大娘家吃过饭,说一会儿闲话,就早早睡了,闭上眼我把自己重新放到那个房子里,仿佛我还听得到窗外北风呼啸的声音。

这样的日子捱过几天,终于我又可以回到姥姥家。姥姥姥爷也是他大儿子我的大舅一家住在一起,一个很大的院子,院门一进来就 是个小过道,过道两旁各一栋房子,一个是姥姥姥爷家,一个是大舅家。不过这个舅妈可不是之前的舅妈了,已经是另一个新的舅妈。

大舅是刑警队长,经常不在家,然后舅妈一来二去就跟自己单位一个人好了,俩人经常在我大舅外出的时候在家里约会,不过这事儿倒是逃不过刑警队长的眼睛。有一天,刑警队长假装安排一次出差,把火车票都给舅妈看过了,然后趁着夜里,又偷偷跑回家里了,结果就被逮个正着。不过这个舅妈不是省油的灯,索性撕破脸,嚷嚷你不让我好,我也不让你好过,就开始天天去警察局闹腾,说被家暴了。

那个年代,一个积极上进的刑警队长是很害怕这些有的没的事儿的,舅妈不仅自己闹,还指挥自己兄弟姐妹来砸我姥姥姥爷的锅碗瓢盆,小老太太抵不过也被揍了。

后来大舅实在气不过,去找那男的理论,还冲房子上开了一枪吓唬他们。谁知道是真气急败坏,想真开抢,还是最后一秒理智战胜了不清醒,总之枪是真开了,打墙上了也是真的。因为这事儿,我大舅也被撤职审查了,好在公安局长一直很欣赏他,极力争取之下,最后只是做了一个降职查看处分。

昔日的刑警队长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普通档案室管理员,再后来,离婚,最大的大表哥跟着她妈,大姐和小哥跟着我舅,再后来又跟一个带着女儿的唐阿姨结婚了。

姥姥姥爷就跟他们住在一个院里,但是大舅家条件很不错,我清楚的记得,去的时候,她家大概有四五间屋子,每个屋子都有沙发,单人沙发,双人沙发,组合沙发,非常漂亮,用现在的审美来看,那也是相当时尚了。

院里是一大片的菜园子,院子边上是种的各种葡萄,有一年夏天我去的时候,就一直偷偷的爬在墙上摘葡萄吃。每次偷吃都会被姥爷逮住,然后骂我一顿。

姥姥姥爷家跟奶奶家条件比起来,真是天上地下,后来打了听大人说,大爷是个好吃懒做,成天喝酒的,平时营生就是去帮别人家做做饭才,然后蹭一顿酒喝,家里地上的事儿他是一点不管,都是大娘在忙活,可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女人能有多少力气?奶奶平时就是党员干部一样,全村走来走去指指点点,也是一点都帮不上忙,后来,三叔结婚了,就搬出去住,四叔偶尔帮点忙,最小的老叔更是啥也干不了。一家人懒的多,勤快的少,贪嘴的多,吃苦的少,所以日子过的有上顿没下顿,也就只能挨饿受穷了。


1986-1994年,我在部队大院里生活了八年,覆盖了我从幼儿园到小学毕业的全部时光,其实我爸92年就转业了,那会儿人事局还都分房子,因为之前的关系我们还都寄宿在部队大院,说是等到分了房子再搬走。

我们一帮每天在校园里疯跑,一到吃饭点儿就有老妈在家门口喊,“吃饭啦~”,特别像《请回答1988》的开头那段。

一,后院李叔家

我家后院是个说不清楚什么职务什么级别的干部,姓李,天天都吵架,男的叫什么名字我忘了,就叫他李叔好了,他老婆长的挺好看,虽然我别的阿姨都说她一点都不好看,但是她绝对是个时髦的女人,黑丝袜,连衣裙,长风衣,大波浪的发型,好像在宾馆工作。她家隔三差五就吵架,因为家属区房子都是一排一排的,我家窗户下就是她家小院,但是她家从来没种过地,不知道是忙不过来,还是不会种。

李叔长的真的很滑稽,用尖嘴猴腮来形容真是不过分,可惜的是她家女孩儿完全遗传了他的样子,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因为爸妈打架打的太厉害,她家闺女出门从来都是低头走路,让人觉得很可怜。

她家妈妈从来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人,我估计全院的人都知道她跟参谋长老郭的关系吧,我们在街上看到老郭骑自行车带着她遛弯,绝不少于一百多次,我们在江边玩,会碰到,我们到烈士碑钻防空洞出来,也会碰到,我们在大院外马路上练习骑自行车,也能碰到。我们一帮孩子从来都是一个颜色就全明白了,但是谁也不说,因为老郭的俩闺女都是我们的好朋友。老郭的正牌媳妇也是我们的好阿姨。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跟张杨就住到了她家,结果阿姨睡觉前还给我们准备的奶粉煮鸡蛋,还有大苹果。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拿这样的话逗过她家女儿,她家女儿头低的更低了。那个时候的人都很嘴贱,总有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有时候又会觉得戏弄别人,看人尴尬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

不知道这位李叔知不知道我们全部队都知道他们家的秘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对这样的事儿从不说什么,我见我爸跟他谈过话,不知道谈的什么,但我看碰到他的时候,他也是低头过去,所以我想是不是穷人家的孩子闯出来不容易,怕人生遭遇什么承受不起的挫折,毕竟再往前数十年就是那颠沛流离的十年,多惨的故事都有。

后来我读高中那会儿,大概又是新的十年之后,他们终于离婚了,男的跟一个女的结婚,去了吉林市,女的在本地找了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据说男的跟自己儿子都不是啥好东西,又听说这妈妈也没怎么保护好自己的女儿,谁知道是什么样的倒霉故事,后来我上大学那年,碰到她,我妈跟她聊几句,她马上问我说,你还念书呢?这话被我记了好多年,老想着哪天回老家,倘若再有机会看到她,我得告诉她,我书读的还行!

二,后院张叔张婶

张叔一直在汪清的部队里呆着,她随军的老婆自己带着孩子,在家属区住着,孩子还小,也用不着上学,那会儿张婶儿是我妈的麻将搭子,没事儿就要几个人搓几圈,我最讨厌玩麻将,比玩麻将更讨厌的,是来我家打麻将,有时候觉得,他们出去到别人家打麻将,我反倒自由自在些。

老部队解散那年,张叔被直接从汪清调到军分区,军分区在延吉有一块地,还有自己的家属房,位置特别好,就在延边二中旁边,我上高中的时候,还去过她家。

到延吉那年,张婶特别能吃苦,就去学了开出租车,有一次见到她,晒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那会儿就想着,学车这么辛苦啊?她自己也说特别难,但是赚钱啊。开出租的确赚钱,我就是搞不太明白为啥她喜欢遭这份儿罪,因为部队家属一般条件都不差,部队工资高,福利好,我妈只能赚七八百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赚两三千,开出租又能赚两三千,她跟别的官太太真不一样,好日子不过,偏爱出来受这份罪。

2000年的时候,张叔转业了,再没多久,听说他们离婚了,张叔在外边找了一个开发廊的女人,女人自己一个人,还带着一对双胞胎。我2005年大学毕业,要去韩国读研究生,张婶还叫我去他家开导开导他儿子,因为他一直喜欢踢球,尤其想踢职业联赛,好像还有个什么机会,类似少年国家队之类的,完全没心思中考和读大学,我那会儿骨子里想的都是好好学习,多拿些多姿多彩的兴趣爱好完全不理解,换今天我可能会换个说法,搞不好就去劝他妈让孩子在梦想路上多奔跑一会儿,当然,踢足球除外。

我们聊的零零散散,我谈不出什么我取得了什么成绩这样激励人的话,只能很懊悔的告诉他我很后悔当时没好好学习,只能上个这样的大学,倘若我能考上北京的好大学,我的前途会光明的多。这弟弟很客气的送走了我,但后来听说,他真的在努力学习了,而且考了重点高中和好大学。

妈妈一个人带大的孩子肯定会争气,我想着。

好几年过去了,有一天,一个从小看我长大的叔叔到长春开会,刚好我爸妈也都在家,就接他来我家吃饭,酒桌上,我们才知道,其实那个发廊女人根本不是什么第三者,他们很早很早就在一起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本来就是他的,而且这俩女孩跟他儿子的年纪相仿。

再后来,听说张婶2008年就去世了,大概他儿子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吧,他儿子一直不去他的另一个家,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自己一个人走了。

三,栗丽家

栗丽是我的一个小妹妹,比我小一岁,我觉得那个时候我们应该算是好朋友,虽然时间很短暂,而且之后再也没见过。

延吉距离图们很近,高铁通车以后,只需要15分钟的路程,就算我上大学的时候,60km的路,大客车一个小时也可以到了。但是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两个很近的城市对两个孩子来说,也意味着很难再见。

栗丽可真漂亮,眼睛大大的,鼻子高高,浓眉毛双眼皮,还有俩酒窝,她妈妈也在宾馆上班。

她常邀请我来她家玩,每次我都对她家的一切惊讶不已,她家柜子里摆的是一排一排用鸡蛋壳画的小人,墙上是她妈妈做的手工画,每次她都很自豪的告诉我,这是她妈妈做的。我家柜子里算是厉害的,有满满的我爸的书,另一个柜子就更厉害了,是我妈的观音菩萨和香炉。她家经常做一些蛋糕,饼干,我家经常是我爸最爱的蘸酱菜和肘子猪皮冻,当然我妈也爱,她小时候每天吃一个煮鸡蛋,一杯牛奶,我妈也给我冲奶粉,但是鸡蛋好像都是吃蛋炒饭的时候才会见到,而且我爸做的蛋炒饭,能倒出来一小碗底的油。

不过栗丽的爸爸妈妈都很喜欢我,因为我成绩一直都是第一名,一直是班长,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事三道杠了,而且我俩一起跟学校的音乐老师学弹琴,她是很勤奋的那种,每天晚上她妈妈都看着她练习一个小时琴,我是那种有股子聪明劲儿的,从来不练琴,但是每次学乐谱都是一看就会,每次弹新曲子也都是老师教一遍就会了。看得出她爸爸对她期望很高,也看得出她爸妈对我的聪明劲儿也很欣赏。

所以当所有黑龙江的孩子都被粗养的时候,她妈妈会喜欢我,而且喜欢用引导的方式教我思考一些东西,后来我都有点害怕她妈妈,觉得她有点像我的老师。

栗丽那会儿成绩一般,但是人很漂亮,也很让老师喜欢。电子琴我学了一年以后,就放弃了,因为我爸妈嫌花钱,我爸说他认识文化馆的老师,可以免费教我,他们其实并不懂这个,小孩子学任何特长都是没长性,就是喜欢偷懒,有那个老老实实坐着弹琴的时间,跑出去玩一会儿多好啊。但是栗丽的妈妈也是放弃了,跟我不同的是她放弃了学电子琴,而是请了专业的钢琴老师来教她,我常常听到她在家练琴的声音。

部队解散那会儿,她妈妈特意给她钱,让她跟我一起到照相馆照一个照片,说小时候的好朋友,永远都要留着照片纪念。后来我们真的再没机会见过面,倒是见过她爸爸两次,一次是我上大学,一次是我结婚。

我妈说她后来读了一个不错的音乐学校,做了一名钢琴老师,再后来跟一个部队的干部结婚了,定居在沈阳。可惜我也没能有她的联系方式,虽然很想有,但想想,好像又没什么好说,不如留着怀念吧!


大概是1993年初,老部队解散了,但是在此之前的1992年,国栋就已经转业到了对台办(全称对台事务办公室),负责一些台湾侨胞访问的事物,今天写这个文章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个转业军人去对台办,搞不好也跟间谍反破坏有点关系,1987年台湾解严以后,两岸开始恢复通商,到了就是年代初,往来就相当频繁了。图们市中国朝鲜的边境城市,有一个很大的国门,很多跟台湾相关的事务性工作都是转业军人来做的。

国栋算是领悟到了混职场的秘诀,在东北,在延边,甚至在中国大部分地方,酒量就意味着人品,喝酒不含糊,不耍赖,这人就实在,值得交。国栋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这个锦囊妙计,于是每次喝酒都喝的干净利索,因为实在是太出色,被人事局领导看中了,就把他从对台办调到人事局,负责大学生分配和老干部退休的业务,算是单位的青年骨干力量。

国栋一边住在部队大院,一边等着单位分房。

1993年,老部队解散,原来的老战友一部分就地转业,一部分分配回到老家,还有一部分最年轻的,直接被分配到军分区。

不过这中间也有一段过渡时间,新老部队协议好,在没有获得新住处的这段时间里,老部队转业干部还可以继续住在原来的房子里。

这一年,安娜认识了一个男孩子,叫古东。

有一天在学校,老师领着一个个子很矮的男孩到班级,说这是新来的新同学,叫古东,古东眼睛大大的,但是人又瘦又小,说话的时候总有点含糊不清,所以他也不太爱说话。古东的爸爸是新来部队的负责宣传的干部,个子不高,戴个眼镜,有一点很遗憾,那就是古东没有妈妈。

对于这样悲惨的身世经历,我们从不开口去打听,但是几个妈妈知道这个同龄的没妈的男孩子是自己孩子的同学以后,就都会叮嘱自己家孩子,在学校一定要多关心多照顾他,如果他受欺负,一定要替他出头。部队院的孩子们就好像属于一个什么特殊的门派,这些孩子一般能力都挺强,人也很会讨人喜欢,基本上老师都不会批评他们,同学也都很爱跟他们做朋友。

那个时候,我们还都用油纸刻卷子,然后用A5纸影印,所以每到捐纸的时候,这业务几乎全被我们部队的孩子承包了,有时候甚至是小兵给扛着送来。那会儿还会自己组织刷墙,每个班级都负责刷自己班和分担区的墙面,有时候工具和材料也会被部队家长承包了,老师们太开心了,所以孩子也格外被老师关爱,古东也一样。

那会儿班级有点什么事儿,老师还会叮嘱安娜回去再跟他爸爸说一下,因为老师担心男孩子太淘气,忘了老师的叮嘱。

古东特别聪明,学习起来不够专心,像同龄的男孩子一样坐不住,但是上课讲的东西,从来都是一听就会。

后来有一段时间,突然他变得很萎靡,同学们都很奇怪,后来不久听妈妈讲他爸爸又给他找了一个新妈妈,但是新妈妈老是说他太淘气,再后来没多久,他的新妈妈又给他生了一个小弟弟,他就不太出来玩了,后来阳哥妈妈告诉他叫古东出来玩,阳哥说他现在要帮妈妈带弟弟,没时间出来玩了。

那真是挺难过的经历吧,当我们还在听“后妈不好”的故事,古东不但早就失去了亲妈,还在经历一个后妈。有几次我看到他妈妈跟他说话的样子,确实不像我们的妈妈那样慈眉善目,或者根本看不出是个妈妈,倒好像是另一个学校老师,没多久,古东又变成了原来每天垂头丧气的样子。

1994年,升初中考试之前,他爸爸办了转业,然后带着一家老小回梅河口去了。那是我一辈子头一次与一个没妈的孩子做朋友,真的,没妈的孩子未必像根草,但更多时候他们都是低垂个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到这里我挺想说一下关于孩子关于爱,很多人认为我们想当然给的都是爱,但实际上他需要的,刚好你给予的才叫真的爱。你以为的爱未必是爱!

我们跟新来的小伙伴也在一起玩了些时间,但是我印象里真的就只有古东一个人,认识小伙伴一场,我觉得我有责任把他写出来,纪念一下同班同学的美好时光。

再后来,新部队容不下我们了,我们都被赶了出来,赶紧租房子住。

没有了部队大院的庇护,突然意识到,原来外边的世界是这样,即使到今天,我还是很怀念那个早上吹起床号,中午放新闻广播,晚上听集合号的部队大院,干部大楼,部队俱乐部,幼儿园,还有我们家的房子和小菜园。

离开了部队大院,做回了普通人,每天骑车上学放学,跟所有同学一样,我有点难过,但是有一天,我回家的路上,居然有两个男生跟踪我一路,一直到我家门口,我才发现,搬出来也很好玩吗?我有俩同学居然住我新家的对面。新的友谊开始向我敞开怀抱,对我说,来吧,大院的女孩儿~


自从在校外放学回家被两个同班男生跟踪的事儿发生以后,班长家离开部队的消息不胫而走,没有了部队大院的庇护,安娜和同学们走的反而更近了。也头一次除了部队小伙伴之后,开始结交了一些新朋友。

1993年,安娜读小学六年级,班长,而且是学校大队长。每个星期一要在全校同学面前组织升旗仪式。除了这个之外,她还是学校银行的行长,这可是好多学校都没有过的新玩意儿,学校为了鼓励孩子们存钱,以学校的名义在银行开了户,办起了少儿银行,每天的存钱,数钱,盖章的工作,都是安娜和其他几位三道杠同学一起完成。所以说安娜是学校的明星,真是一点不为过,就连学校放假发的通告里,写着以校长主任和体育老师为学校安全负责人的名字底下,也会有安娜的名字,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最后边。

正是因为这样一些经历,反倒让安娜跟同班同学关系并不是特别好,一年级的时候,班长还是参谋长的儿子叫陈晓磊,后来陈晓磊家搬去大连,刚好原来的班主任赵老师生大病住院,没办法再回来当班主任了,学校就派了一位刚带过毕业班的宋老师来当班主任,国栋和雪娟紧紧把握这个机会,给老师送了两袋子大米(那个年代送礼也是真现实),在身后狠狠的托举了他们的女儿一把,从此,本来成就非常好安娜终于坐上了班长的位置。也正因为从平民百姓到班长实在是跨度太大,而且是新班主任做的决定,班里的同学敢怒不敢言,都在暗暗排挤安娜,后来四年级时,安娜当上了三道杠,又在六年级当上了三道杠的头-大队长,才算跟同学们关系又恢复过来,三道杠肯定不是送礼送的,再说自己朋友是大队长,说出来也是光荣的事儿啊。

启明叔转业后被分到了市医院当书记,赵叔去了卫生检验检疫,俗称卫检,图们是个口岸城市,卫检的工作是配合海关一起,检验那些进口出口货物的质量是否符合标准。隋叔去了市委,董叔去了公安局,李叔最厉害,直接去了州卫生局,后来在张扬读中专的时候,还帮了很大的忙。

其实有部队的地方,就有转业军人,就有关系网,在这个小小的少数民族地区,就连街边的门牌都是用朝鲜字和汉字两种语言写出来的,街上的十个人里有五六个都在讲朝鲜语,要是没有这样一个关系网,互相照顾着,这帮人在这个城市,其实还是很难发展的特别好的,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关系,外人才会忌惮,也不会随便去给谁小鞋穿。

1969年的冬天,这样一群人,曾经他们坐同一辆火车来到这里,当兵二十几年,奉献了全部的青春和热血给这座边陲小城,1993年的夏天,部队解散了,但他们没有选择离开,而是转业到了新的单位,又重新开始挥洒汗水,为自己和家人的努力,他们知道只要一腔热血还在,那换一个战场,还会是一样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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