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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摄政王怎么追着我不放啊!

谢龄洲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这是这次的刺杀目标。”陈清钥接过令纸,熟练地打开,看到上面的名字后挑了挑眉。“怎么,认识?”“睡过。”“旧情人,舍不得?”沈卿尘拨了拨香灰,“我可告诉你,这一票值黄金百万两,若是事成,不仅能保你我二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还能让你风风光光地金盆洗手,成为业内传奇。陈清钥,你不会和钱过不去吧?”陈清钥将令纸铺在桌子上,指着上面赫然的三个大字“陆淮之”问道:“你可知,这次的目标,是何许人也?”隆化元年,陈清钥家破人亡,流亡途中,遇到了十三皇子陆淮之。他救了她,带她住进破破旧旧的康雪别院,两个人勤勤恳恳地过上了躺平的好日子。可是,陆淮之竟然扮猪吃老虎,说好的落魄皇子,怎么莫名其妙成了当朝的摄政王?再次重逢时,她已经成了最著名的杀手,...

主角:陈清钥,陆淮之   更新:2023-01-20 16: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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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清钥,陆淮之的其他类型小说《报告,摄政王怎么追着我不放啊!》,由网络作家“谢龄洲”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是这次的刺杀目标。”陈清钥接过令纸,熟练地打开,看到上面的名字后挑了挑眉。“怎么,认识?”“睡过。”“旧情人,舍不得?”沈卿尘拨了拨香灰,“我可告诉你,这一票值黄金百万两,若是事成,不仅能保你我二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还能让你风风光光地金盆洗手,成为业内传奇。陈清钥,你不会和钱过不去吧?”陈清钥将令纸铺在桌子上,指着上面赫然的三个大字“陆淮之”问道:“你可知,这次的目标,是何许人也?”隆化元年,陈清钥家破人亡,流亡途中,遇到了十三皇子陆淮之。他救了她,带她住进破破旧旧的康雪别院,两个人勤勤恳恳地过上了躺平的好日子。可是,陆淮之竟然扮猪吃老虎,说好的落魄皇子,怎么莫名其妙成了当朝的摄政王?再次重逢时,她已经成了最著名的杀手,...

《报告,摄政王怎么追着我不放啊!》精彩片段

“这是这次的刺杀目标。”

屋内燃着一炉壶藤妃子香,线香在香器上飘起数千缕云霏,悠悠然缥缈在茶席间。陈清钥接过了沾染香气的令纸,看到上面的名字,挑了挑眉。

坐于对面的人用香铲拨弄着香灰,“认识?”

“睡过。”

沈卿尘拨弄香灰的手抖了抖,他长舒了一口气,才开口问道:“怎么,旧情人,舍不得杀?”

“算不得什么旧情人,我当时用的身份是假的,他都不知道我是谁,仔细想来都不算相识。”陈清钥不以为然道。

“行了,懒得听你那露水情缘的风流债,我只告诉你,这一票值黄金百万两,若是事成,不仅能保你我二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享尽荣华,还能让你风风光光地金盆洗手,成为业内传奇。陈清钥,你不会和钱过不去吧?”

陈清钥将令纸铺在桌上,指着上面赫然的三个大字“陆淮之”问道:“你可知,这次的目标,是何许人也?”

沈卿尘与陈清钥是联手干的杀手行当,陈清钥是杀手,为保安全,陈清钥不能亲自露面接见买客,沈卿尘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替陈清钥谈好合作。为确保秘密性,沈卿尘不能直接得知刺杀目标,也难怪他看到“陆淮之”三个字时面色难看至极。

陆淮之,这三个字,放在整个大景,那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作为那一辈中最年幼却又最得宠的皇子,他本身就是皇兄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而父皇的早崩对他的境遇更是雪上加霜。新皇对他忌惮不已,将他远封南疆边地,给了一道无圣诏不得出的旨意,如此一直蹉跎了十年,直至众人都相信他已经成了一个废物,再无人时时刻刻监视他,也无人还记得这位皇子的存在。

可就在这时,皇帝突然驾崩,临终前却莫名地想起自己这位十三弟,含泪托孤,将陆淮之封为襄阳王,领摄政大权。幼主即位,朝纲不稳,九王叛乱,他却统领三军,立下赫赫战功,力挽狂澜,平息叛乱。此时皇室已然只剩他和先皇幼子,他以摄政之名独揽朝纲,自此天下只知有襄阳王而不知有皇帝。那年,他才二十三岁。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把襄阳王睡了?”沈卿尘嘴角抽搐,“看不出来,你竟还有这样的本事,做杀手委实是屈才了。”

陈清钥面色沉静:“彼时他还不是襄阳王,只不过是一个禁足于荒僻别院的无人理会的皇子罢了。况且此事……有一些别的缘由。”

“说回正事,现下该作何打算?接了这单,虽说富贵险中求,可是胜算实在太低;若是不接这单,只怕买家那边也不会放过我们。”沈卿尘眉头紧蹙。

“不能贸然行事,先前买家只说自己是一普通富商,现在看来却大有来头。给我们如此一个进退两难的任务,说不准是仇家所为,意欲借此报复你我。为今之计,还是应该先摸清楚买家的身份。”陈清钥道,“你安排一下,下午我亲自和他们见一面,你无需与我同行,先行前往成川,在西郊第二个客栈接头。”

沈卿尘捏紧了拳头:“好,我明白了,你万事小心。”


望仙楼内,红袖飘舞,笙歌不断,而二楼的包厢内已然坐着一名男子。他窄腰劲瘦,身着玄色暗纹衣袍,低调而华贵。

“公子,人到了。”门外的侍女敲门道。

“请她进来吧。”男子端起热茶,轻轻抿了一口。

门开了,进来的人脚步极轻极稳,那是杀手的特征。

那人落座到屏风后,开口道:“阁下便是找我买襄阳王命的人吗?”

男子似乎十分悠然,又饮了一口茶,直至茶香在口中再难寻觅,才开口道:“正是在下。”

“阁下想必知道,此桩生意干系重大,因而我才会亲自出面来见阁下。还请阁下拿出十成十的诚意,咱们的买卖是刀尖上的,没有足够的诚意,可是断断做不起来的。”

“既如此,请讲。”

“我想知道,阁下因何要杀襄阳王。”沉默了一会儿,陈清钥开口道。

隔着屏风,男子似乎笑了:“您是杀手行中的翘楚,不应当不知,问及买家的因由乃是大忌。”

“阁下莫怪,只是此桩生意干系着我的性命,实在不能不谨慎。阁下有意隐瞒身份,我自然明白其中有隐情,但是我月隐在此立誓,生意若成,月隐从此金盆洗手,不再从此行当,隐居尘世之外,绝不会泄露半分,阁下大可放心。”

“我并未隐瞒身份,此桩生意我们先前已经谈成,杀襄阳王陆淮之,得黄金百万两,如此而已。”

陈清钥沉默良久,继而起身道:“既然阁下没有足够的诚意,这桩生意只怕是谈不成了。”

本来看起来只有两人的包间,突然从周边的角落里传来了拔剑的清脆铮音。

陈清钥拍拍衣裙上本不存在的灰,笑道:“阁下这是要强买强卖了?”

“是,又如何?”男子也缓缓站起身,透过屏风,他长身玉立,身姿如同挺拔的松树。

“我不做强行的买卖。”陈清钥缓步走出屏风,“你可知,为何我的别号叫‘无常’?”

陈清钥摘下面纱,那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身姿更兼风华绝代,那一瞬,房中的所有人都滞住了,没有人能把这张脸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月隐联系在一起。

就在那错愕的一瞬,她手起刀落,而挡在男子身前的侍卫甚至还没来得及喊叫,便已然身首异处。

“得见月隐的真容,如见无常,死亡,便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陈清钥深知不可恋战,在处理完这里的人后,就戴上面纱,走出房间,混进了人堆里。然而,还没等她离开望仙楼,便有一队官差冲了进来。

“官差查案,即刻封锁望仙楼,任何人不得离开!”

陈清钥心道不好,她先前与沈卿尘约定,让沈卿尘先离开夔阳,在成川西郊的第二个客栈接头,而今被封在望仙楼,别说离开夔阳了,估计很快就要被官差抓住塞进大牢了。只是她前脚才动手,后脚官差就来了,未免也太快了些。再者,那男子人都凉了,若是他安排的官差,为何不早让他们来?难道说,这夔阳城里,还有属于他们的势力?

“大人,二楼包厢发现数具尸体!其中还有一人,好像是……好像是翰林学士张栩张大人!”一名官差走到领头官差近旁,低声道。

陈清钥习武,听力较常人更敏锐些,因而还是在一片混乱之中听到了官差的言语。原来那人是翰林学士张栩……陈清钥来不及想太多,如今尸体已经暴露,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张大人?不可胡言,张大人怎会在此!”领头的官差低声呵斥道。

“千真万确!不过似乎还有一口气……”

“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送去医治!若是张大人有什么闪失,你我性命不保!”

看来这些人先前并不知道张栩在这里,估计不是冲着她来的。陈清钥松了一口气,逃生的可能性看起来又多了一分。

好在陈清钥对望仙楼构造还算熟悉,趁着发现张栩的这一打断,快步挪到了一楼的雅间内,拔刀往自己的腰腹刺去,在昏迷前吞下了一颗药丸,继而发出一声惨叫。

“什么情况,你们几个过去看看!”

“不好了大人!一楼雅间里也有一具尸体!”


陈清钥再醒来时,是在衙门的停尸房内,仵作正好走进来,准备验尸。

陈清钥为了逃出望仙楼,兵行险着,刺伤了不要害的位置,又吃了三个时辰内有效的屏息丸,制造出假死之象,如今醒过来,想必是药效过了。但是如果让仵作发现自己是假死,那就麻烦了。可是现下她刚醒过来,浑身酸软无力,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咬紧牙关,看着仵作一步步走过来。

“老伍,大人说这具尸体我来验,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家去吧。”千钧一发之时,黑暗中有人开了门,对着停尸房内的老仵作说道。

“诶好好好……那就交给你了,我就先走了……”老伍转过身,看向来人,接着走了出去。

是沈卿尘的声音。

陈清钥摸腰刀的手终于卸了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沈卿尘把陈清钥扶坐起来:“在客栈等了许久你还不来,我就知道你出事了。再去打听打听今天的事,我大概也就明白了你去了哪了。”

“谢谢你啊,今天若不是你,我可能就死在这儿了。”陈清钥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还知道啊,”沈卿尘的声音有些恨恨,“你明知道冒险,还用这样的法子,要是你死了也是活该!”

“你这不是来救我了吗。”陈清钥虚弱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我信你。”

“行了行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先给你止血,然后带你出去。眼下城内已经快要宵禁了,我们必须赶在这之前出城,否则若被发现,明日再想走可就难了。”

“离城门落锁大约只有半个时辰了,能行吗?”

“刚刚还说信我的!”沈卿尘快刀斩乱麻地给陈清钥上了药,然后把陈清钥抱起,“你就祈祷吧,还好我轻功还算不错,不然怎么把你带出去。”

沈卿尘行事向来思虑周全,早早便准备好了跑路的马车,将将在城门落锁前带着陈清钥出了夔阳城。

“但是我想不明白,你前脚才杀人放火,后脚官差就来了,是不是太巧了点?若说是那个张栩安排的,那为什么要等他出事了才来?夔阳城里是不是还有他们的其他势力?”沈卿尘听完陈清钥的讲述,问道。

“这也正是我所不解的。张栩是翰林学士,然而朝中势力错综复杂,我并不能解开这势力的谜团,也无意这些争斗。只是我还有一点十分奇怪,张栩为何没死?”

“是不是你杀的时候太急了没有完全杀死呢……”

陈清钥瞪了他一眼:“你是在怀疑一个顶尖杀手的职业素养吗?只要是我杀的人,就绝不可能会再活过来。”

“那就只有两种解释了……要么张栩也有和你同样高明的假死之术,蒙骗了你,要么,你杀的张栩,和后来还有一口气的张栩,并不是同一个人!”

“第一种可能基本可以排除,我确信我的刀伤到了他的要害,他不可能活。第二种可能性也很小,因为望仙楼被封锁的很突然,封锁到发现尸体之间时间并不长,这期间绝对没有人可以堂而皇之地偷梁换柱,哪怕是那些官兵也不行。”陈清钥皱着眉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还没问,今天官差到那里,到底是为了查什么?”

“听说是望仙楼聚赌,最近禁赌令严苛,官差是过来查这个的。”

“聚赌……”陈清钥笑了笑,“你知道赌博里有种东西叫出千吗?人们往往只关注自己是否拿到了好牌,很少注意别人,才给了作弊者可乘之机。”

“你想说,人们都只关注了自己眼前看到的,因而缺乏了对某种变化的敏锐度?”

“一定有什么变化发生了,但是我现在还不明白是什么变化。”陈清钥伸出手指在马车的桌面上比划着,“我在的那个包厢里,至少那时,必然只有一个张栩,而我确认那个张栩已经死了,也不可能还有其他张栩,若是张栩死了,张栩就不可能还活着……除非,我从头到尾见到的都不是真正的张栩!那个真正的张栩,做了一出戏,官差抬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还有一口气的张栩,那就是一具尸体,而真正的张栩,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出现在那里,却操控着全局。”

陈清钥越说背后越凉。

“不对,他出现过。”

“他是那个向领头官差报告找到了张栩的小兵!这的确很蹊跷,翰林学士大多久居京中,一个普通的小兵不可能会认得一个翰林学士的样子。而他笃定,在翰林学士遇刺这样的大乱子中,没有人会敏锐的发现这一点点不起眼的不合理之处。”

“原来他就在局中,一直看着我们。”

“整个望仙楼的局,似乎就是为了刺探我。”

“张栩,你到底是什么人,又要做什么?”


望仙楼一事疑点颇多,陈清钥又向来不关心庙堂里的明争暗斗,如今自己被莫名其妙牵涉其中,脑瓜子疼都快要疼死了。二人一路都眉头紧锁,也没有把这个向来没有什么牵涉的张栩的动机勘破出个所以然来。

“我们竟然如此被动,为今之计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陈清钥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张栩有何目的,但是我们被迫入局,境遇已经十分危险,我的本家就在成川城内,沈家如今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先借沈家的力量躲上一时半刻吧。保住了小命再说。”沈卿尘神色凝重。

“你都三年没有回家了,沈家追寻你的人遍布各地,好几次甚至找到了我头上。你确定现在回去,你父亲能容你这个不孝子孙,还能把我这个狐朋狗友一起容了?”陈清钥挑了挑眉。

沈卿尘不以为然道:“现如今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要不然去京中投奔襄阳王?想必他念着与你旧日的情分,会护你我周全吧。”

陈清钥反唇相讥:“那就去沈家吧,如今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还请沈三少爷务必让我攀附一下贵府的权势才好啊。”

沈卿尘却只当听不到这话里的讥讽与调笑,反而很是受用地挑起陈清钥的下巴:“美人放心,有小爷在,自然不会叫你香消玉殒。”

陈清钥挥手把沈卿尘的手打开,笑道:“沈三少爷怕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才好。”

平心而论,这沈三少爷也算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若是好好地待在沈府做好他的少爷,沈府的门槛只怕都早就被媒婆踏破了。沈家一共就三个少爷,大少爷稳重老成,早早便入朝为官,在朝中平步青云,乃是沈家这一辈最为杰出的子弟。二少爷志在军营,也是年少有为。人们都称赞沈家两位少爷乃是文武双璧,唯独这沈三少爷沈卿尘,资质平庸,胸无大志,只能做个纨绔子弟。先帝在时,为沈家安排了一门尚公主的亲事,沈老爷疼爱幼子,这门亲事便给了沈卿尘。谁料婚期将至,沈卿尘竟公然逃婚,说是要游历江湖,好在那时先帝已崩,襄阳王又不甚在意此事,公主亦早有心上人,否则不知要闹出多大的祸端。

马车到了沈府,沈卿尘拉着陈清钥的手下了马车,向府门走去。

“来者何人?且容我向老爷禀报。”门口的侍卫伸手拦住了沈卿尘。

沈卿尘抬头,放下了斗篷的帽子,朝着侍卫温柔一笑。侍卫看呆了,继而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道:“三……三少爷?”

沈卿尘笑容仍然美丽:“是,请你告诉父亲,卿尘回来了。”

一刻钟后,沈卿尘便带着陈清钥站在了沈府的迎客正厅,沈老爷与沈夫人站在首位,沈家的大少爷二少爷也坐于旁侧,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沈卿尘倒是气定神闲:“父亲母亲,大哥二哥,想我了没?”

沈老爷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沈夫人帮忙顺完了气,他才开口道:“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沈夫人忙给沈卿尘使眼色:“还不快跪下给你父亲认错!”

“父亲母亲息怒,”沈卿尘仍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孩儿跪没事,可是不能让您的孙子一起跪吧。”说着,便拉住了陈清钥的手。

在座的人都愣住了,随即沈老爷问道:“孙子?什么意思?”


陈清钥同样虎躯一震。

沈卿尘笑着把陈清钥拉到了怀里:“父亲母亲容禀,孩儿之前所为,乃是十分的不孝。如今孩儿在外已游历三年,也成长了许多,不再是当年那样莽撞了。孩儿遇到了清钥,她愿与孩儿相伴一生,如今孩儿只愿安稳度日,与清钥一同侍奉父母,而且清钥有了身孕……我也不舍得她在外漂泊,成婚之事未能禀报,还请父亲母亲恕孩儿不孝之罪。”

陈清钥不敢相信沈卿尘竟然这么能胡说八道,不可置信地瞪了他一眼,但是仍然无奈地行礼道:“儿媳拜见父亲母亲。”然后故作娇羞状。

沈夫人看向陈清钥,漂亮美丽,风姿绰约,但是又不失气度,大方得体,还能把沈卿尘劝回家里,心里早已是十分满意。不等沈老爷开口,便笑道:“既然有身孕,还行那些虚礼做什么。来人,快给三少奶奶看座!一路风餐露宿的,卿尘这小子,怎的也不提前知会府里去迎接,让你跟着他奔波劳苦。快把厨房炖的乳鸽汤呈上来,给三少奶奶补补身子!”

沈大少爷沈卿安沉吟了一会儿,道:“三弟携三弟妹归家自然是好事,可是事出突然,孩儿认为还是应当安排一场婚礼,一来庆贺三弟归家,二来也是给三弟妹和未出世的小侄儿一个可靠的名分。”

“卿安所言不错。”沈老爷抚了抚胡须,怒气早已被冲散了一大半,“既如此,后日便是黄道吉日,安排府里准备齐全,宴请宾客,但是毕竟之前拒了公主的婚事,不宜大操大办,此事便交予夫人操持了。”他又看向陈清钥:“好孩子,委屈你了。”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不觉得委屈。”陈清钥摇摇头。

沈老爷和沈夫人的脸上满意之色更浓了。

“可以啊你,比我演的都真。”沈卿尘一到房中便兴奋地拍了拍陈清钥的肩膀,“我可不是要占你便宜,只是这样你才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府里,再说了也好转移一下父亲母亲的注意力,不然我被罚了打了,就没人保护你了,我绝对不是为了我自己!”

陈清钥伤还没好全,痛的“嘶”了一声:“如今算是暂时有了容身之所,但是这般谎言迟早会被拆穿,你可有下一步的打算吗?”

“没有啊……”沈卿尘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清钥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家里人对你很好。”

“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以前并不清楚你家究竟如何。可如今看来,你有事事包容你的父母亲,有可靠的兄弟……我觉得你不应该像我一样流浪,我没有家,而你不是。”陈清钥笑了笑。

“你该不会是想丢下我自己跑路吧?那可太不仗义了,咱们同甘共苦相依为命那么久,你舍得吗!”沈卿尘撇了撇嘴。

“你父亲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并不好。呼吸短促,眉间纵纹犹深,乃是忧思过度,胸闷气短的表现。”陈清钥认真地看着沈卿尘,“多陪陪家里人吧,跟着我一走了之,我怕你日后会后悔。”

“那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多留一会儿?”沈卿尘目光中含了些许期待。

陈清钥不语。

“我的意思是……我的家人,他们都很喜欢你,你能不能留下和我一起,就当是为了我?再说了,我也不能让你只身犯险,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呢!我也想保护好你,在我身边,在沈府,你定会安然无虞。”

“可是这里终归不是我的家,我不能像你一样,安然地享受庇护,我无法一直寄人篱下……”陈清钥看向沈卿尘失落的眼神,还是叹了口气,“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说好了,你要好好考虑啊!”


虽说时间紧张,但是沈家毕竟是大世家,操持起婚事来还是有条不紊,在大婚当日,便已经一应准备齐全。

虽说是做戏,但是这也是陈清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成亲,晨起便忙着梳妆,学习大婚的各种礼制。陈清钥在成川并无亲眷,因而从沈家在城东的老宅出嫁。

女儿家第一次穿上凤冠霞帔时,都会被这份此生仅此一次的美丽而触动,即便陈清钥也不能免俗。

手执大婚团扇,眉间一朵桃花花钿让她本就出众的姿容更盛,连侍候过许多新嫁娘的李嬷嬷也说:“三少奶奶的容色乃是天人之姿,老奴看着三少奶奶,尚且都忍不住惊艳,三少爷果真好福气。”

“嬷嬷说笑了。”陈清钥抿唇一笑,风姿更加绝尘。

“吉时已到,您请上轿吧,三少爷已在外面候着了。”李嬷嬷福身请道。

陈清钥微微点了点头,在婢女的搀扶下出了门。

沈卿尘终于看见了陈清钥。华美的衣冠并没有压住她的绝代风华,反而使得姿容更盛,那与生俱来的清冷之气,让陈清钥像一株傲雪凌霜的梅,又好似待君采撷的桃花。

虽然并不是真的结为夫妻,但是此刻,他好像真的掉入了那个绮丽美幻的梦境,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她娇羞以团扇掩面,即将嫁与他,做他的妻。

“少爷,该出发了。”

在侍从的提醒下,他才从回过神来,唇角微微勾起,双腿夹紧马腹:“出发!”

锣鼓喧天,当地大户娶亲可是难得一见的喜事,沿途还会扔些吉祥金钱,许多老百姓都走出来看热闹、捡吉祥金钱,讨个好彩头。

转眼迎亲的马车便到了沈府门前。虽说并未大操大办,但是仍然不算过分低调,可见沈府门前一派热闹景象,宾客往来其中,沈老爷就在门口迎客,喜上眉梢,宾客们说着吉祥话,恭贺新婚的贺礼也是一箱一箱地往里抬。

“吁!”一辆马车突然横在了迎亲马车前,马车用的沉香木和镶嵌其上的七颗东海明珠象征着主人的不凡身份。

放眼过去,如今整个大景,能用七珠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宾客心中多少对来人有了几分猜测,却也未能弄明白:他来干什么?

要知道这陆淮之可不是什么与民同乐的性格,如今竟然还不远千里从京城来到成川,就为了参加一个已经致仕的太傅的幼子的婚礼?

太荒谬了。

身着墨袍的男子悠然地走下了车。那通身的贵气和傲然带来的压迫感,让一众有头有脸的宾客也噤若寒蝉。

沈老爷先反应过来,对着陆淮之行礼道:“下官不知襄阳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殿下亲临贺喜,实在是令鄙府蓬荜生辉——”

“客套话就不必了,本王不是来贺喜的,还是留着给需要的人吧。”陆淮之立在了迎亲马车前,看着喜轿一字一句道,“本王来此,是来告知沈大人和沈三公子,这亲,结不成,喜轿里的人,本王也要带走。”


沈卿尘闻言脸色一变,沈老爷雷打不动的笑脸亦是僵了僵:“殿下此言何意?”

“本王说得还不够明白吗?”陆淮之负手而立,“想必沈太傅和沈三公子还没忘了,和昭阳公主的婚约吧?”

“这……可是昭阳公主已经成婚,婚约自然是作废了。”沈老爷答道。

“若本王没记错,那时是沈三公子公然抗旨不尊逃了婚,皇妹才为了皇家颜面才不得不另嫁他人。如今沈三公子想若无其事地揭过此事,只怕不妥吧。”

“启禀殿下,公主殿下亦送来了新婚贺礼,想来殿下对犬子的婚事亦是祝福的。当年的婚事并非你情我愿,况且事情已过去了这么久,再追究起来也无益……”沈老爷赔着笑脸。

“沈太傅此言差矣。”陆淮之冷笑道,“皇妹宽容,自然不计较,可是本王不能不为皇室颜面考虑。当日沈三公子公然拒婚,皇妹成为了大景上至皇室下至黎民的笑柄,先皇的旨意被如此轻怠,本王当日不曾过分追究,乃是因为不忍皇妹伤心,又念在沈家世代功勋。可如今沈三公子竟私自在外成婚,乃是视皇室威仪为无物,本王又岂能坐视不理?”

“殿下岂能如此混淆?”沈卿尘快步走了过来,“当年之事,公主早已心有良人,卿尘也是不愿看公主殿下勉强,才出此下策,全是一片爱护公主之心,并无半分对公主、对先皇不敬之意。至于清钥……她是我的妻,又有身孕,卿尘立誓要护她此生周全,我不愿失信于她。”

“你的妻?”陆淮之拳头微微握紧,眸中冷意更深,“你们未曾拜天地,凭什么说她,是你的妻?”

“犬子无状,殿下恕罪。只是清钥怀了犬子的骨肉……”

沈老爷话还没说完,便被陆淮之的一声嗤笑打断,他缓步行至喜轿前,撩开绣着吉祥如意图案的帘子,拿掉了陈清钥手中的团扇。

“殿下不可!”

“殿下这是在对我未过门的妻子做什么?”沈卿尘话语中亦有冷意。

陆淮之看向陈清钥,而陈清钥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间,陈清钥面无表情,眼中波澜不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陆淮之的目光炽热得近乎贪婪,他隐忍着他决堤的热情,那一千多个日夜的思念终于在此刻有了结果,他好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找她找的有多辛苦,他想吻她、触摸她、把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然而话到嘴边,却只剩凉薄:“我竟不知道,你这些年本事见长,都能怀孕了。”

陈清钥的心像被狠狠攥了起来,排山倒海而来的痛苦几乎要把她淹没。

那年她的初夜给了陆淮之后,便被陆淮之身边的嬷嬷下了最狠的凉药,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生养。

陆淮之放下帘子,转头对着众人道:“本王今日带了太医,是否怀有身孕,让太医一看便知。”随即挥了挥手,一名太医便走到了喜轿旁。

“启禀殿下,沈太傅,诸位大人,这位娘子并未有身孕。”

沈卿尘捏紧了拳头,沈老爷直接晕了过去。众人连忙把沈老爷扶回府内休息。陆淮之探身进喜轿,直接把陈清钥抱了出来。

“站住!”沈卿尘拔剑指向陆淮之,“陈清钥是我的未婚妻,谁也不能带走她!”

“你的未婚妻?”陆淮之露出了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在这之前,她早已是本王的人,是本王的妻。本王今日要带走她,不仅是今日,今后的一辈子,她都得留在本王的身边,本王与她,寸步不离。”

“陈清钥,你说话啊!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会让他带你走!”

陈清钥闭上眼:“事已至此,我不愿再拖累你。去看看伯父伯母吧,他们此刻,比我更需要你。”

沈卿尘的剑掉在了地上,他眼睁睁地看着陈清钥被陆淮之带上马车,扬长而去。

他从未感觉到如此无力。

他与陈清钥明明只是朋友,而他现在的感觉,却不只是对朋友的担忧。

又或许,很早以前开始,就不是了。

他到底怎么了?

“阔别数年,殿下别来无恙。”

“月儿,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陈清钥抬头,只见陆淮之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凄楚。

他权倾朝野,坐拥天下,连天子都要对他唯命是从,他又有什么得不到,竟然还觉得凄楚,陈清钥觉得可笑极了。

“殿下现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想必也已经知道了我不是当年康雪园的月儿,也不是殿下要找的那个人。我是陈清钥。”

“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可是你藏匿着你的身份,不曾露出半分蛛丝马迹,”陆淮之眸色深沉,“难道说,你就一点也不怀念昔日的旧情,一点也不愿意见到我?”

“殿下说笑了,我与殿下哪有什么昔日情分。”陈清钥端坐着,“那段时日对我来说,只有痛苦,我好不容易逃离出来,又怎么会怀念?”

“只有痛苦?”陆淮之捏住了陈清钥的下巴,“对你来说,和我在一起,只有痛苦?”

“殿下若不愿听真话,清钥不说便是。”陈清钥垂下眉眼。

“很好,”陆淮之的手捏的更紧,“四年前你离我而去,我就发誓会让你付出代价。你不喜留在本王身边,那本王便要把你锁在身边,让你余生都只能这样痛苦度过。”

陈清钥笑了一声:“原来张栩是你的人。”

“我是一介杀手,做的是杀人放火的事,朝中多的是被我所杀的朝廷命官,我可是朝廷通缉的在逃重犯。殿下这样把我带回京中,带回王府,不怕引人耳目吗?”

“本王就是要引人耳目,本王不仅要让你留在王府,还要封你为王妃,昭告天下。”

“我和曾说过,愿意与殿下成亲?”

“你忘了?”陆淮之看向她,“五年前,我们已经拜过天地,所以我今天一定不能让你和他成亲。你早就是我的妻了。”


成启二十一年春。

皇宫中梅花新凋,杏花又在和煦春风中压满枝头,林贵妃在侍女碧云的搀扶下悠闲地漫步在御花园。

“万紫千红总是春,这话一点不差。百花争春,总是新年颜色胜旧年的。”大约是宫里又选了新人,林贵妃看着园中的大好春光,不禁也有些感喟。

“奴婢倒觉得,即使这一树树的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可您的容颜正如这牡丹,国色天香,无人堪比。”碧云垂首道。

其实碧云的话着实算不得谄媚,林贵妃如今入宫已有十四年,却仍姿容绝盛,圣眷长隆。当年林贵妃入宫时,真正叫这后宫中人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林贵妃的性子又柔情似水,最是得圣上的欢心。还育有十三皇子,皇子虽然是众皇子中最为年幼的,但也是圣上最为看重的,自十三皇子幼时起便时常带在身边教导。

“今日淮之随他父皇读书,读得怎么样了?”想到此处,林贵妃开口问道。

“娘娘放心,十三殿下虽然年少,却十分肯用功,今日奴婢倒瞧见圣上询问殿下水患治理的事,殿下都能对答如流,圣上龙颜大悦呢。”碧云也是笑了起来。

“淮之这孩子,倒是不叫他父皇失望……”林贵妃笑着,突然忧思又涌上眉间,“只是本宫并不盼他学成帝王之才将来继承大业,我儿如此聪慧,倒让我担心,慧极必伤啊……”

“娘娘多虑了,如今圣上对娘娘和殿下如此在意,必不会让人伤害您和殿下分毫的。”

“但愿如此吧……”林贵妃笑得有些勉强。

“贵妃娘娘,”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走到了林贵妃面前,行了一礼,“圣上说今晚到您殿里用晚膳,让奴才来知会一声,请贵妃娘娘候着。”

“谢过公公了,请转告圣上,臣妾知晓了。”林贵妃笑意温柔。

用过晚膳,沐浴更衣后,林贵妃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道:“你们都下去吧。”

屏退了众人,皇帝握住了林贵妃的手,叹了口气道:“朕有事想同你商量。”

“圣上说就是,何须叹气?”

“朕已登大宝二十一年了,如今年近知天命,也是时候考虑储君之事了。本来朕想把这个皇位留给朕的大皇子皓安,他性情敦厚,是朕的第一个儿子,难免舐犊之情,皇后又早逝,朕……心中有愧,于情于理朕都该将这个位置留给他。”

“臣妾也是这样作想。”林贵妃柔荑纤纤,轻轻地搭在皇帝的肩上,按揉起来。

皇帝却按住了她的手:“可是朕到如今才发现,朕的这十三子里,最有朕的风范的,却是淮之,他天资聪颖,敏而好学,心性也十分刚强,朕想立他为储。朕知道,你并不愿意让淮之掺和这些波云诡谲……但是,朕与你,是皇家人,不仅要为孩儿计,更要为天下计……就当是为了朕,好吗?”

林贵妃轻柔地抽回了手,苦笑道:“臣妾总是担心,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淮之是臣妾的儿子,可是他更是皇子,臣妾知晓分寸,只是淮之尚且年幼,还请圣上……务必护着他一些。”

皇帝笑着将林贵妃揽入怀中:“朕有贤妻如此,足矣。”

“大殿下,不好了!”侍从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殿内。

“这般样子,成何体统?”陆皓安搁下了手中的狼毫,看向侍从,“出了什么事?”

“有风声,说,说圣上要立储了!”侍从喘了口气,“圣上要立十三殿下为储君!”

“什么?”陆皓安愣住,随即笑道,“不可能,不可能,父皇怎会如此对我!”

“千真万确啊殿下!”侍从哭丧着脸跪倒在地,“眼下只怕已经召集群臣,准备开始商议拟旨的事了!”

陆皓安猛然站起,将桌上的砚台和镇纸怒然拂下桌去:“凭什么,哪怕是二弟、三弟……可是偏偏是十三弟!难道在父皇眼中,我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都不如吗!我要去找父皇,我要去找父皇问清楚!定是林氏那个贱妇,害死了我母后还不够,如今我的东西,她都要夺走!我决不允许,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侍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去取本宫的外衫来,本宫要面圣!”

“是!”侍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出了殿门,却没看到陆皓安眸中一抹狠厉闪过,他打开一个及不起眼的柜子,将一个白瓷小瓶偷偷揣在了袖中。


“启禀圣上,大皇子殿下求见。”

皇帝刚因为立幼一事与群臣争执,眼下最不想见到的便是陆皓安,于是揉了揉太阳穴,摆了摆手。

“殿下请回吧,圣上圣躬不豫,不能见您了。”

陆皓安捏了捏拳头,撩袍跪下:“父皇,儿臣来此是来给父皇请安,并非有意让父皇不豫。儿臣记得母后还在世时,父皇最喜欢吃母后做的桃花酥。母后已经仙去,儿臣虽苦心钻研,也学不出母后的神韵,但还算有个样子。儿臣知道您现在心烦,所以不敢再打扰,桃花酥就放在这儿,儿臣告退了。”

皇帝听到这一番恳切的陈词,又听到了桃花酥,想起来曾经与先皇后浓情蜜意的时光,哪里还狠得下心!便让内侍将食盒抬了进来,打开食盒,香气扑鼻,一朵一朵,都做成了桃花的形状,那晶莹剔透的馅皮像是快要裹不住里面的一片柔情,露出淡淡的粉色。

“这和皇后做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皇帝拿起一块桃花酥,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的味道便使得口齿生香,“皓安用心了。说到底,朕还是薄待了他,也愧对了皇后。立储一事,确实委屈他了,还是暂缓一段时日吧,总要安抚了他才好。”

此后几日,陆皓安日日都来给皇帝请安,承欢膝下,费心地做了许多先皇后曾做过的点心。上了年纪的人,多少都对天伦之乐有些贪恋,皇帝很是受用,日日称赞,反而几日都没去看过陆淮之了。

谁料突然之间,皇帝便病倒了。

开始只是嗜睡,偶尔难以起身上朝,皇帝自己也不甚在意。直到有一日,内侍也叫不醒皇帝,皇帝就那样在榻上昏睡着,气息薄弱,内侍好几次以为皇帝要龙驭宾天了,吓破了胆,终于觉得这样瞒着也不是个办法,想要去通报林贵妃时,恰巧到了陆皓安固定的请安时辰。

“殿下,您,您快去看看圣上吧!圣上他……已经整整两日没醒了!”

“怎么会这样?”陆皓安眉头紧锁,“父皇是国君,如今父皇骤然病倒,事情非同小可,你先不要对外声张,悄悄遣太医过来为父皇诊治。切记,不可走漏风声。”

内侍见陆皓安如此沉着应对,只觉得有了主心骨,忙着就按照陆皓安说的去做了,却没看到陆皓安挺了挺腰,唇角勾出一丝冷笑。

“父皇,儿臣来向您请安了。”

无人回答,陆皓安放下了手中的食盒,他拿起一块桃花酥,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明明极为香甜,却只留下满腹的苦涩。

“请您不要怪罪儿臣,儿臣也是没有办法……”陆皓安在龙床边坐下,看向昏迷的皇帝,安详的神情和鬓边的白发,如今,他只是一个老人,只是他的父亲。“是您先背叛了母后,背叛了儿臣,任由那林氏和十三弟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激烈,“这储君之位,本该就是我的!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也是您的儿子啊……我做了您二十年的儿子,母后在您龙潜之时便已陪伴左右,难道这些,对于父皇您来说,就这么不值一提,那么比不过那对母子吗!”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从龙帐中传来,陆皓安转过头,只见老皇帝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朕……睡了多久……”老皇帝的声音十分虚弱,如同破败的风箱。

“父皇,您累了,多睡了一会儿,儿臣遣了内侍去寻太医,想必很快就到了。”陆皓安攥住老皇帝的手。儿子攥住父亲的手。凶手攥住将死之人的手。

老皇帝此时已然说不出话,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

“父皇,儿臣有话还没说完。只是没想到这药虽是慢性药,效果却如此之快,如今父皇都不能与儿臣聊聊过往的事了。”

老皇帝听到此言,先是震惊,继而怒目圆睁,努力地吐气发出几个并不明确的字:“你……你……”

“殿下,太医到了。”

“快请进来。”

太医把住皇帝的手腕,皇帝此时已然上气不接下气,他想说话,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片刻后,太医惊恐跪地道:“回禀殿下,圣上乃是中了水乌之毒!此毒无色无味,因其毒性微弱,无法被银针检验,少量食用无碍,可若是大量食用……便会毒入肺腑,看起来只同寻常病症一般,但是却再也无力回天了!”

陆皓安掩面痛哭了起来。那哭声甚是悲切,太医也不忍,悄悄退了出去。

“必然是那个毒妇!来人,去搜林贵妃的寝殿!”

内侍连忙向林贵妃的寝殿而去。

“父皇放心,儿臣知道十三弟是您最疼爱的儿子,儿臣不会杀了他的。”

“您累了,安心睡吧。”

老皇帝死死地攥住了陆皓安的手。逝者死死地攥住了凶手的手。

陆皓安用力一扯,将衣袖从老皇帝手中扯了出来,转身出了寝殿,向着林贵妃的寝殿而去。

他不知道,老皇帝扯下了他衣袖上点缀的一粒东珠,攥在了已经僵硬了的左拳中。

他也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龙床后面的一个小小暗柜里,有一个女孩透过缝隙惊恐地看着这一切,捂着嘴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到林贵妃寝殿时,她和年幼的陆淮之还未能得知皇帝的死讯。只见几名内侍将林贵妃和陆淮之制住,继而开始翻箱倒柜地搜寻。

“你们在干什么!”陆淮之挣扎着问道。

“回禀大殿下,毒物搜到了。”

陆皓安高坐主位,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伸手接过了内侍递来的东西。

“大胆林氏,竟敢毒害当朝天子!”

“这东西不是我的!大殿下何故要污蔑于人!”林贵妃用力挣扎着,“让我见圣上!”

“毒妇还敢狡辩!”陆皓安看向林贵妃,“父皇已经被你害死,你还有何话可说!”

“圣上……驾崩……了……”林贵妃看向陆皓安,继而跌坐在地,眼中满是了然的恨意,“我何故要害圣上?大皇子还真是会贼喊捉贼。”

“你一心撺掇父皇立十三弟为储君,可是不料这些日子父皇对我爱护有加,你急了,便只能出此下策。还有你的贴身侍女碧云,也能作证,是你在父皇的饭菜中下了水乌。林氏,你好狠毒的心。”

“碧云?”林贵妃看向身旁的侍女,满脸不可置信。

碧云躲开了她的目光:“大殿下所言不错,奴婢可以证实。”

“林氏,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林贵妃呆了一会儿,忽而笑了起来,她大笑着,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珠。即便是此刻,美人垂泪,亦是一番风光,陆皓安看得有滋有味。陆淮之则跪在她的身前,死死地抱住了她。

半晌,林贵妃站起身,对着陆皓安道:“我知道你恨的是我,既然如此,杀我一人便可,不要伤害淮之。”

“母妃!”尚且透着几分稚嫩的少年声音几乎要撕裂。

“放心吧,淮之毕竟是我的弟弟,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好,一言为定,若是你胆敢动淮之,我便是化身恶鬼,也会生吞活剥了你!”

众人皆是惊惧,往日见到的贵妃娘娘,凤仪万千,温柔和煦,竟然也能说出这么叫人战栗的话。

“来人,赐林氏一条白绫吧。”

林贵妃向着自己的死亡走去。

“皇兄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母妃,千错万错都是淮之的错,淮之给你跪下认罪,求你不要杀母妃……”陆淮之跪在地上,朝着陆皓安使劲地磕头,脑门上霎时便血肉模糊了一片,血顺着脸颊淌下,落在秀锦花团的地毯上,触目惊心。

“不要给他下跪!”林贵妃厉声叫道。可是陆淮之仿佛没有听到,仍然继续朝着陆皓安磕头,陆皓安笑着看着,一挥手,便有人将林贵妃抱起,挂在了白绫上。

陆皓安终于从主位走下来,走到陆淮之的身边,捏住了他的后脖颈,强行逼他看着林贵妃瞪着眼,双腿不停地挣扎,眼中满是血丝,目眦欲裂,直到完全失去气息。

额头上的血还在流着,流进了眼睛,染红了陆淮之目之所及的一切。陆淮之呆呆地看着,他仿佛是个木偶傀儡,也静静地失去了声息,只是那样坐着,看着林贵妃的尸体在空中晃来晃去。

陆皓安扯下自己的一片衣角,轻柔地绕在陆淮之头上,替他包扎。

“十三弟,今年十三岁了吧?我母后死的时候,我和你现在一样大。”

殿内早已只剩下了他们,陆淮之安静地仿佛是个没有呼吸的死人。

“那年,你母妃刚入宫。母后不慎染了疾,可是父皇一直在你母妃那里,一直不来看望母后……最终母后心中抑郁难解,终成沉疴。”

“母后病重那日,我央求着想让内侍通报,让父皇去看看母后。可是那夜,林妃生产,你出生了,太医们都在你那里。我磕破了头,我是在青石板上给内侍们磕头,我流的血比你的还要多,可是没有人愿意拿这样晦气的事惊扰林妃的生产。而父皇沉浸在你出生的喜悦之中,阖宫上下热闹极了,我就回寝殿里去,抱着母后一直哭一直哭,母后在我怀里僵了,凉透了,直到母后走的第二日,都没有人想起来过问。”

“不要怪皇兄,你的母亲夺走了我的母亲,我只不过奉还而已,这很公平。”

“往后的路还长着,你也要像我一样明白没有母亲是什么滋味,明白心灰意冷是什么滋味,明白仇恨是什么滋味,明白无力是什么滋味。”

“你要和我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成启二十一年春,成启帝被贵妃林氏毒害而死,林氏赐自尽,褫夺贵妃位,不得入皇陵,不得立碑,不得收棺,其子十三皇子淮之除玉碟之名,永不得入宗庙。

四月初三,大皇子皓安即位,定国号隆化,是为隆化帝。

二皇子三皇子叛乱,数日后被镇压,隆化帝为铲除异党,株连共两千余人,其中定远大将军陈庆安满门抄斩。

五月初五,端午封藩,十三皇子迁居西宁府,禁足康雪小院,隆化帝诏曰“无诏不得外出”。

出发当日。

“十三皇子,东西都带全了吧?路程长,这时间可耽误不得。”

“没什么可带的,这便出发吧。”

“十三哥!等等!”

陆淮之回头,是昭阳公主陆之芝。

“芝芝何必来送我。”陆淮之叹了口气。

“我不是来送皇兄的。”陆之芝凑近了对陆淮之说,“求十三哥救我一命。”

“芝芝说笑了,我如今都成了这般模样,怎么救你?”

“带我去西宁府。”陆之芝的眼神满是恳求。

“这不是小孩子的玩闹……”陆淮之摇了摇头。

“求你了,大皇兄,他迟早会杀了我的。西宁府远在南疆,只有躲到那里去,才会平安无事。”

陆淮之神色凝重:“你知道什么了?”

“父皇驾崩那日,我就在父皇床榻后的柜中。我看见了大皇兄。”

“我明白了,上车吧。”

“多谢十三哥。”

与此同时,定远将军府可谓是一片修罗场。

官兵射杀着庭院中的所有人,不论是将军侍郎,还是侍卫婢女,无一幸存。

“清钥,你快逃!逃到西宁府去!那里有你的亲人,找到他们,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切记,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的真实身份!”

“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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