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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周期低谷

发表时间: 2022-12-30

圣瑞集团68层,集团总裁独立办公室。

一名穿着高定西装、身形修长的男子面向着全景玻璃,正出神的望着窗外,阙城最繁华的风景尽收眼底。她慢慢走近,高跟鞋与大理石地面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男子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对她粲然一笑。

三个月前。

有人说,“周期”是万事万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那么尹孟希人生的周期,现在应该是轮到了谷底。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所有的努力都会获得回报,却没想到,五年的奋斗,小到可以打包装进一个不足³纸箱里,而七年感情却恰好相反,没有150㎡的大平层是装不下的。

尹孟希,今年27岁,身高163㎝,身形纤瘦,五官精致秀气,尤其是一双杏眼,灵动得像是一首抒情诗,瓷白的肌肤衬上娃娃脸很是讨巧,下巴却在颌角处利落的收了一个尖,所以并不会显得脸圆呆气,她工作了几年以后还常常被误认为是大学生。

前26年过得倒也算是顺风顺水,她出生在南方的一个三线城市——夏城,那里有碧蓝的大海,吃不完的海鲜,四季如春、温度宜人,房价合理。父亲原本是工厂的工人, 后来厂里培养技术人才,踏实肯干的尹爸爸也就如愿转型为技术工程师,母亲则是市里一所公立初中的英语老师,作为90后的职工家庭,她是家里的独生女,虽然家庭条件和富贵阔绰远远沾不上边,但是也属于是标准的殷实小康家庭。

人生中最大的波折,也许就是在她中学时代父母因为性格不合而离婚,她自然是选择和妈妈一起生活,靠着妈妈多年省吃俭用和辛勤的工作,在她高中毕业那年全款买下了一套三居室,母女俩终于从住了十几年的职工楼里搬了出来,住上了环境舒适的带电梯商品房。

尹孟希从小能算得上聪明,可也仅仅是“算得上”,分数总是在中游往上一些,好在父母都比较开明,认为女儿健康快乐最重要,所以从来不会硬逼着她去上学科类兴趣班,成绩只要不算太离谱也不会过分苛责她,在这种还算松弛的环境下长大的她,无惊无险的考上了一所双非的普通一本院校,顺利成为了一名一线城市的大学生,主修的是就业率颇高的金融学。

受到妈妈的影响,她对学习英文很有天赋,但是数学并不是很好,所以毕业后,没有选择压力巨大的金融行业,而是进了一家充满前景的初创型外贸公司,成为了一名跟单助理,底薪拿到手5K,加上绩效,勉强能达到6~7K,可在阙城,仅仅只够维持生活。

她进公司的第一天就给自己规划好了,趁着年轻多吃苦、多学习,等工资涨起来了,慢慢存够了首付,就在近郊的楼盘贷款买一套两房的小居室,如果她以后在阙城成了家,那么这套小房子就可以让妈妈过来养老,便于照顾。

为着自己画的这个“饼”,她起早贪黑,逐渐收敛起大学时代的天真和棱角,把自己套进职业装里,每天用单程1.5小时的地铁,把自己送到那个熟悉的工位上,她在那个办公桌上义务加了超过700天的班,被客户逼疯过,被领导骂哭过,也被通宵加班时忽然产生的心悸而吓坏过。

一到下班和周末,是她最开心也是最放松的时候,她能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尹孟希,有人宠爱,而那个人,就是她大学同级校友——江淮珉。

大二的时候她参加了校级的英文朗诵比赛,朗诵的是《傲慢与偏见》里的节选,从小尹妈妈就爱带着她看国外的电影,所以尹孟希的口语和发音都很不错,顺利获得了第一名,而他就是在她获奖的那晚向她表白的,就这样谈起了甜如糖蜜又懵懂青涩的校园恋爱。大学期间靠着勤工俭学的收入,两人穷游走遍了半个中国,感情有增无减,所以毕业后一起留在了阙城,不谙世事的她早已认定了江淮珉,她在毕业当月就带他见了妈妈,虽然江淮珉还从未带她见过家里人。

江淮珉身高180cm,同样白皙的皮肤,只是五官十分平庸,但是尹孟希根本不在意,她眼中的男友性格温和、待人有礼,行事作风也很成熟干练。因为专业有优势,江淮珉一毕业就考进了阙城的知名国企,成为了一名校招生,同样也是普通的小康家庭,倒是门当户对,尹妈妈挺满意这位女婿候选人的,她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女儿过得平安顺遂,丈夫对她疼爱包容。

对于两人毕业后住在一起这件事,虽然尹妈妈作为教师,并不赞成婚前同居,但是她知道时代不同了,而且年轻人要做的事情,长辈是拦不住的。所以除了教育女儿一番成人应该懂得的道理,也并未过多阻拦。于是,两人也就顺理成章正式同居了,他们租了一套边郊的小房子,房租由江淮珉承担,而水电、物业费之类的杂费、生活上的开销如购买日用品、零食水果、日常菜钱和周末下馆子等等则是由尹孟希承担,就这样开启了两个人的新生活。

今年过年前,领导在年会上对公司的未来作出了极其乐观的展望,他举着香槟,满怀自信的宣告公司预计在五年内申请IPO上市,而被评为年度优秀员工的尹孟希也获得了入职后的第二次调薪机会,底薪从8K增长到了10K,经理也试着让她接手一些项目,如果项目能够在今年年底顺利完成,那么升为部门副经理的事就可以提上议程了。

可命运周期的齿轮,偏偏就在这时候转动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传染性疾病席卷了全球,影响了无数的行业,为了防止各国之间病毒源交叉传播,国内外进出口订单受到了严格的管控,不少外贸公司的订单被大比例的砍掉,苦苦支撑着经营,而尹孟希卖命了五年的公司也濒临破产边缘,也让她一千多个日夜的拼搏成为了笑话。她的学历和履历对现在的社会来说,并不出彩,尤其是在竞争激烈且内卷严重的阙城,以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的身份或许还能找到相对不错的工作,但是这场全球性疾病改变了一切,求职、转行都变得异常艰辛。

在她收到遣散信的那天,她和江淮珉的感情,也正式亮起了红灯。其实一切早已有了预兆,她和江淮珉常年一心扑在工作上,她更是几乎24小时都在待命,回复邮件、信息是职业基本操守,哪怕在旅行也随时随地就要做报表,节假日也没有完整的休过,江淮珉对此早已颇有微词,两人已经差不多进行了三个月的冷战,若非必要,日常很少交流。

最致命的是,江淮珉的性格里,有一种从小就根深蒂固的精致利己主义,尹孟希的公司不景气他是早就知道的,他不止一次有意无意的提过,如果光靠他们两个,是根本没有办法在阙城过上体面的中产生活。江淮珉是国企的校招生,所以他的收入越来越高,却慢慢的也摸到了天花板,而他和尹孟希的年纪都不算小了,房、车甚至婚礼、孩子都应该逐步提上日程,而尹孟希的失业,或许只是压死这段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暂时落后了的伴侣。

回家的路上,忽然下起了雷雨,尹孟希用哒哒打车约了一辆计程车,她站在路边商铺的外延上避雨,足足排了三十分钟才等到了一辆车,此时抱着纸箱的她半边身子已经湿透,狼狈无比。上了车,她小心翼翼的将雨伞收好放到脚踏上,避免把座位弄湿,司机师傅贴心的将面纸递给她,她道了一声谢,接过来正仔细的收拾着自己,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是江淮珉发来的微信信息:

希希,对不起,我们分手吧,很抱歉这段时间和你冷战,让你那么难过,哭得那么伤心,让我很自责也很心痛,我想是时候结束对彼此的折磨了。房子你可以继续住下去,我之前预交了3个月的房租,等你手头方便的时候,再转给我吧。我的东西已经搬走了,对不起。在这个冰冷的阙城,我们要孤单且勇敢的生活下去,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被公司遣散,拿到了3个月的工资,和“舍友”散伙,拿到了3个月的房租,但是是要还的。

尹孟希把头靠在车窗上,双眼空洞的看着窗外,雨水汇聚成缕缕小河,从车窗上缓缓流下,整个世界笼罩了一层阴郁的冷色调,她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风衣,然而眼泪,就那么不经意的流了下来,一滴、一滴打湿了风衣。

9月的阙城和她温暖的家乡不一样,此时的寒意已经非常明显了,司机师傅是位戴金边眼镜的儒雅大叔,穿着白色衬衫,大约40-50岁的年纪,他灵敏的耳朵精准捕捉到轻微且压抑的抽噎声,从后视镜快速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红绿灯停下的时候,将暖气稍微调高了几度,又打开音乐播放器放了一首轻松舒缓的英文歌,《What A Wonderful World》——Kenny G。

年轻人的悲伤、痛苦、彷徨与迷茫,佛祖和计程车司机都知道。

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她默然打开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第一次感觉30㎡的套间这么大,这么空旷。七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说分手,她知道以他工科直男的性格,是认真的。

“滋滋……”,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因为每天要接很多电话,为了避免打扰别人办公,她手机都是习惯性调成震动的。

“喂,妈妈。”她强迫自己,让声音尽可能听起来欢快一些。

“希希啊,吃过饭了吗?工作累不累,周末了,要记得多运动一下。”妈妈每次打电话,开口总是以这个为开场白。

“我知道的,妈,你吃了吗?天气冷了,你要吃好一点补补身子。”

“嗨哟,妈吃得可好了,学校食堂天天鱼啊肉啊,我都吃腻了,有空给小江煮点家常饭菜,你们两个天天吃外卖可不行。”妈妈念叨道,她生怕女儿和未来女婿吃得不好,每隔几个月就会寄一些干货、家乡特产给小两口,更离谱的是有一次把学校过年发的油和牛奶都给寄过来了,运费倒是要快赶上两者的价格了。

“妈,你别担心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啊!先不和你说了, 汤要煮开了。”

“哎哎,你快去吧,有空妈妈再给你打电话。”

匆匆挂了电话,尹孟希闭上眼深深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是不耐烦听妈妈念叨,而是再说下去,眼泪就要控制不住的掉下来了,远在外地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那么她能做的就是掩盖住一切不堪,不让家人担心。

心情不好,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尹妈妈提醒她吃饭,她才感到腹中传来阵阵饥饿感,于是本能的打开手机想要点一份外卖,可在点击下单的那一刻还是停住了。她站起身换了身舒适的睡衣,打开冰箱拿出了前一周周末提前切洗备好的菜,做了一份榨菜肉丝面和一份豉油生菜,妈妈说的对,心再苦,也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有了健康,生活才会有转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