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早朝格外不平静。
虽然崇祯帝已明知他的紫禁城早已是一座四面漏风的屋子，可当不过才过去一夜，文武话里话外都开始各种试探那来历不明的“小司命”时，他依旧心头火起。
连事也不议了，拂袖离开金台。
坐回乾清宫，他胡乱翻着折子，翻过一本，又翻过一本，动作越来越快，然后狠狠把朱笔一扔，折子往地上一扫，怒骂：
“建奴尔敢！”
小宦官们忙蹲下去捡奏折。
有识字的捡起一本，顺眼瞧见上头奏的是去年多尔衮率军屠衮州六十八城，至今还剩小股兵力在衮州四处游荡之事。
再捡起一本，又是说那时候的勤王军许多已落草为寇，为害百姓。
又一本，是开封那边来的，说经过去年李自成的数月围城，后头的黄河决堤，如今开封城内百姓已千不存一，生活极其艰难，请求朝廷想想办法。
小宦官将奏折整理好，交给王承恩，再由王承恩轻手轻脚地重新放在御案之上。
崇祯帝在窗户边站了会儿，吹了会儿风，重新冷静下来，坐回宝座。
他伸出手。
王承恩自将一支新朱笔蘸了红墨，双手拿着，恭恭敬敬搁入他的手中。
他一面批，一面不时问王承恩两句。
作为“秉笔太监”的王承恩自然事先都看过这些折子，对于里头一些重要的东西都弄了明白，轻声细语地一一给崇祯解答。
王承恩幼时入宫，拜入一大太监名下，之后跟随大太监进入信王府，伺候当时还是信王的崇祯。
崇祯元年，又收拾完毕信王府家当，重回皇城。
算一算，如今已有二十余年。
他算看着崇祯长大。
虽说起来大不敬，但他打心底里是真把崇祯当做儿子般关心爱护。
他也不似其他大太监，在外头有房有家。
他的家只在宫内，只在这座偌大的皇城。
崇祯的火气也随着与王承恩的这一批一答，一来一往，逐渐消散。
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
用膳之时，有锦衣卫前来，将原清照于坤宁宫内所说的话一一禀报，并献上一颗原清照送给两位公主的养容丹。
崇祯帝听着，脸上无甚表情。
他拿起丹丸对着日光观察了下，然后让王承恩牵条狗来。
将丹丸抠下一小块溶于水中，让狗喝下。
小半时辰后，小狗依旧活蹦乱跳，除了中途被牵出去拉了泡奇臭无比的粪便之外，再无任何异常。
仿佛眼睛与毛发还光亮了些许。
崇祯帝便将养容丹递还给锦衣卫。
“再留心一日，若狗儿仍旧无事，便可让长平服下，若长平无事，再让昭仁服下。”
“是！”
崇祯帝走到窗边案几上旁，随意拿起一本吩咐底下人找来的，记录古往今来各类仙缘奇遇的典籍翻阅，文字却怎么也不进脑。
“小司命此刻在做什么？”他问。
王承恩回答：“仙子刚刚用过膳，方才睡下。”
“如此，朕再批会儿折子，半刻钟后提醒朕，摆驾坤宁宫。”
————
在周皇后那里吃完午饭，回到寝殿的原清照怎么也睡不着午觉。
他躺在床上，在脑里疯狂复盘吃饭时候与皇后公主的对话。
【好像没什么大错，幸好幸好，以后对于仙界的事还是少说，谁能想到这个时候吴承恩竟然已经把《西游记》给写出来了？不过得重新设定仙界了，西游记影响太大，老是不自觉往那边靠。】
系统没答话。
【诶对了，系统，这是明朝什么时候？《西游记》已经出来了，那怎么也不是明初了吧？虽然皇后有点像马皇后，温柔善良还会做女红下厨，但皇帝看着可不像朱元璋，一阴阴郁郁也不爱笑的样子。】
他心大，这时候才想起来问所处年份。
系统：【此时是崇祯十六年正月廿三。】
【崇祯？好熟悉……】
原清照上学时候历史成绩就不好，他冥思苦想一阵，“嗖”地一下从床上坐起。
【崇祯！是那个崇祯！？】
就像开启了一个开关，他脑子里开始涌现出关于崇祯这个皇帝的记忆。
【明朝末代皇帝……自缢煤山……司礼监魏忠贤……李自成……自缢前砍死了自己的女儿……】
他想到刚刚见到的长平与昭仁，一个端庄大方，一个古灵精怪，这么漂亮可爱的两个女孩儿，最后竟然被自己最亲最爱的父亲给砍死了？
临死前得是多么绝望！
他问系统：【崇祯砍死的是哪个公主？】
系统“嘀嘀”两声，【建议宿主购买书籍：1、明史（250信仰值）；2、明朝那些事儿（180信仰值）；3、明实录（220信仰值）4、三朝野记（150信仰值）……】
原清照抓狂，【你个奸商！你就是馋我的信仰值！】
无论怎么抓狂，原清照还是得买。
挑挑拣拣，他按着自己的需求买了《崇祯传》，花了90信仰值。
还没来得及翻看，就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系统：【建议宿主激活技能：1、五官聪颖（弱版，80信仰值）；2、顺风耳（10米，80信仰值）……】
原清照翻个白眼，原本想下床趴门边偷听，奈何殿内有侍奉的宫人，只好兑了个五官聪颖。
霎时，便觉得好似天地变得清明起来。
他能透过帷幔看见侍立的宫人正微微阖眼打瞌睡；
能闻出兽形香炉里吐出的香烟似乎含了冰片、檀香等几种香料；
能听清楚门口的说话声——
“仙子睡了有多久？”
“约莫有半个多时辰了。”
“嗯，陛下就在娘娘那儿等着，若仙子醒了，立刻前来禀报。”
……
原清照高声道，“我没睡！”
声音把寝殿内，垂着头迷瞪的宫人吓得一激灵。
门外对话的两人也愣住。
原清照刺啦一下下了床，趿着鞋子便就到门边拉开门。
春寒涌进寝殿。
他说：“我没睡。皇帝要见我？等我穿好衣服就去。”
边说，他边打量着与小宦官对话的大太监。
大太监看着四十多岁的模样，面容和蔼，眼下有鱼尾纹，唇角时刻都带着笑意。
身着红贴里蟒袍，头戴三山帽，脚蹬薄底黑皮靴。
“你叫什么？”原清照问。
大太监微微欠身，“回仙子的话，奴婢王承恩。”
原清照睁大眼，“你就是王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