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萧峘渊温灼华的其他类型小说《娘娘她一心想上位全文》,由网络作家“月已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崇国,昭武三年。细密的雨丝笼罩天空斜斜垂下,洗涤着青石绿瓦;风一吹,娇艳的海棠花瓣洋洋洒洒脱离枝桠散落满院。檐下芙蓉纹路窗大开,徐徐微风吹进厢房内,檀香小几上的鎏金百花熏香炉袅袅升起的白烟被吹得打了个转,暗香浮动。冬霜垂眼看着倚在美人榻上的女子曼妙的身段,犹豫再三开口,“姑娘……”“嗯?”女子慵懒应了声。那嗓音如空谷黄鹂,尾声又带着道不清的娇媚,令人迫不及待一睹其芳容。果不其然,这般嗓音的主人必是艳冠群芳的美人,螓首蛾眉,靡颜腻理,波光潋滟的眸子盈盈一瞥似钩子,勾得人心猿意马。许是还未长成,女子脸颊两侧婴儿肥尚未完全退却,娇媚中又透着股娇憨。“奴婢不明白,您之前不是也……”属意裘公子五个字到了嘴边又被冬霜咽了回去。本朝民风虽不过分保...
《娘娘她一心想上位全文》精彩片段
崇国,昭武三年。
细密的雨丝笼罩天空斜斜垂下,洗涤着青石绿瓦;风一吹,娇艳的海棠花瓣洋洋洒洒脱离枝桠散落满院。
檐下芙蓉纹路窗大开,徐徐微风吹进厢房内,檀香小几上的鎏金百花熏香炉袅袅升起的白烟被吹得打了个转,暗香浮动。
冬霜垂眼看着倚在美人榻上的女子曼妙的身段,犹豫再三开口,“姑娘……”
“嗯?”
女子慵懒应了声。
那嗓音如空谷黄鹂,尾声又带着道不清的娇媚,令人迫不及待一睹其芳容。
果不其然,这般嗓音的主人必是艳冠群芳的美人,螓首蛾眉,靡颜腻理,波光潋滟的眸子盈盈一瞥似钩子,勾得人心猿意马。
许是还未长成,女子脸颊两侧婴儿肥尚未完全退却,娇媚中又透着股娇憨。
“奴婢不明白,您之前不是也……”属意裘公子五个字到了嘴边又被冬霜咽了回去。
本朝民风虽不过分保守,但到底男女有别。尤其自家姑娘入宫在即,是以其余男子名讳万万不能再提。
冬霜向来心思严谨,想到这层,纵然四下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她仍改口道:“当初您若遵从老爷的想法,如今就……”
“冬霜。”温灼华眸色闪了闪,温声打断她,“过往之事无需再提,我意已决。”
她知冬霜想说什么。
圣上登基三载,恰逢第一次大选,朝中大臣家有适龄女子皆要参与选秀。
她去年及笄,也在选秀其中。
可父母不舍她入宫,半年前便想着为她定下一门亲事来躲避选秀。
父亲身为翰林院学士,他的得意门生且知根知底的裘望之就成了现成的人选。
若她肯在选秀之前点头,那么这门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她不愿。
她是温灼华。
但此温灼华非彼温灼华
原身的确心悦裘望之,但她早随着去岁落水而香消玉殒。取而代之的是出了车祸,灵魂来自现代的温灼华。
人心易变,自古男子多薄情。
身处三妻四妾是常态的古代,就连甚喜温母的温父尚还有两名侍妾。
所以指望在古代寻一生一世一双人堪称白日做梦,更别提她本就喜爱权势富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试问在这个朝代还有什么权力能比皇权更大,越过皇权?
在前者诱惑下,别说原身爱慕裘望之,就算她本人爱他也挡不住她要入宫。
因为在她心里,情爱永远排在最角落的那个位置,与权力地位相比———
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冬霜怔怔盯着眼前娇艳欲滴的女子。
自打姑娘一年前落水以后醒来不仅性沉稳了许多,心思也愈发的深。
她与另一位婢女秋迎是温家家生婢,自小服侍在姑娘。如今她们也摸不清、看不透姑娘半点儿。
为姑娘看诊的大夫说人在经历生死一线间后,性情难免与以往不同
冬霜将温灼华的变化归结于那次落水。
姑娘既已发话,她只得作罢。
——
须臾,一身着青衣的丫鬟手持油纸伞,踏着青石板路匆匆进入内宅
到连廊檐下,她将油纸伞折上,从衣襟里取出一方绣帕擦了擦染上了雨渍的裙摆,方才推门进入厢房。
厢房门打开,冬霜抬眸看了眼迎面走来的婢女,垂首轻声唤道:
“姑娘,秋迎回来了。”
“嗯。”温灼华羽睫颤了颤,放下手中的话本子看向秋迎,“东西可取回来了?”
“取回来了。”
秋迎将藏在袖子里的团得皱巴巴荷包拿出来,双手递了过去。
见姑娘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她身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
“姑娘您请安心。奴婢向裘公子要荷包时,四周并无旁人,连大少爷也不知晓。”
秋迎口中的大少爷是原身的嫡亲哥哥温策安,比原身大三岁,与裘望之是好友。
不是温灼华不信任这个哥哥,而是这种私相授受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心里松了口气。
“秋迎,你做得很好。”
白皙纤细如羊脂玉般的手接过荷包细细打量了一番,樱唇漾出浅浅的弧度。
原主是被宠着长大的,性格矜娇,对裘望之的那份爱慕并未从口中说出,而是亲手缝制荷包,趁裘望之来探望父亲时偷偷送给了他,盼他能懂她的心意。
只可惜荷包送出去了,而原身尚未等到裘望之的回应便意外离世。
现如今她入宫在即,这等女儿家表达心意的物品绝对不能流露在外面。
皇权富贵迷人眼,不过花团锦簇下亦埋藏着数不清的枯骨与危险。
她可不想因为一点小差错被人拿捏住把柄,葬送了性命。
美人盈盈一笑,百媚丛生,窗外的海棠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同为女子,一直伺候她的秋迎和冬霜也不禁被自家姑娘这姿容所蛊惑。
冬霜未曾见过后宫的贵人。
但她想,依姑娘这般风华容貌,怕是美名在外,圣眷优渥的丽妃娘娘也不及她。
“冬霜。”
听到姑娘叫她,冬霜眼中的惊艳缓缓散去,回过神朝着温灼华福了福身子道:
“姑娘您吩咐。”
“拿去烧了罢。”温灼华将绣着竹子的荷包递过去,语气轻描淡写的,“烧干净些。”
“是,姑娘。”
冬霜接过荷包便出了厢房,一旁的秋迎接替了她的位置站到温灼华身旁。
“姑娘…裘公子他…”秋迎顿了顿,瞧了眼女子的脸色斟酌道:“奴婢去寻裘公子要荷包时,瞧公子的模样似乎…颇为伤心…”
“是么?”
温灼华敛下眸子轻轻吐出两个字,眼底的情绪旁人窥盼不到半点儿。
郎有情,妾有意。
好好的青梅竹马,结果青梅却要步入宫门做皇室的女人,也许以后都无缘再见,所以做竹马的怎会不伤心。
可裘望之伤心也无法。
她不是他熟知的温灼华,她也不能占了原主的身子后再占据她喜欢的男子。
爱而不得才会念念不忘。
她所能为原主做的就是让那个娇矜烂漫的女子永远活在她喜欢的男子心里。
再说回裘望之这人。
她来到这里后也曾在父亲那里见过他几次。的确是位富有才华、温润如玉且为人正直善良的君子。
他的品行是优点,亦是缺点。
无论官场还是后宫,心软、纯白的人最容易被当成靶子,遭人陷害。
罢了…
倘若有朝一日,她得势……看在原主的份上,她会想办法护他周全
温灼华收起思绪,波光潋滟的眸子带着郑重望向秋迎,“秋迎,祸从口出。”
“从今往后你要记得再无裘公子,只有父亲的门生,翰林院编修裘望之。”
秋迎头次听到姑娘如此严肃的口吻。
也是,宫里规矩大,稍有差错便会给姑娘惹来麻烦,自知做错她吶声道:
“是,奴婢晓得了。”
——
圣旨在殿选后第三日下达到温府,温灼华被册封为从六品常在。
知道自己位份的温灼华小小诧异了下。
依照她的家世初封到答应就不错了,没想到比她预料的还高出一级。
当今圣上勤政清明,并不沉迷女色和后宫。甚至殿选那日他都未曾出现,将选秀一事全权交给皇后和周贵妃等高位妃嫔。
此次秀女里,位份在她之上的仅有一位从五品美人,两位正六品才人。余下的皆是宝林、御女,连答应都少有。
由此可见当今圣上对嫔妃后宫位份一事是有多么的抠门儿!!
温灼华心里编排皇帝归编排,至于这位份当然是越高越好。
毕竟位份就决定了待遇,更代表她向上攀爬的台阶又少了一阶。
动身前她再次拜别了温父温母二老和哥哥,带着秋迎、冬霜踏上进宫的马车。
彰显着帝王身份的銮舆行驶在宫道上,路过的宫人纷纷避让行礼。
须臾,萧峘渊掀开帘幔朝外看了眼,指骨叩着膝盖,似是不经意间说了句:
“是远了些。”
往日他从乾坤宫到妃嫔住处,至多一刻钟上下,如今过了一炷香仍未到。
周贵妃真真挑了个“好”去处。
也不知她究竟是在为难那女子,还是在为难他?
一来一回倒叫他费去不少功夫!
朝政繁忙,留给他闲暇时辰本就不多。
如今临幸个看得过眼的妃子,辰时还得再早起上片刻,去上早朝。
这么一想,萧峘渊眉头倏然蹙起。
尚为皇子时,他就鲜少违背自己意愿做事;登上皇位后更无人敢违逆他。
周贵妃折腾这一出,成功让萧峘渊生了丝情绪,忍不住迁怒于她。
男人轻飘飘的嗓音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就连离他最近的陈全安都没听清。
抬头觑见男人落了层暗芒,阴晴不定的脸,陈全安心头猛得一跳,小心翼翼道:
“皇上您方才说甚?”
萧峘渊冷冷瞥过去,“叫他们快些。”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即使男人敛去大半气势,陈全安也被吓得不轻。
好端端的,怎得突然生起气来?
虽有疑问,但他丝毫不敢耽搁,连忙吆喝抬銮舆的小太监们加快脚程。
———
烛火照亮宛晴苑昏暗的寝殿。
若无皇上恩典,后宫嫔妃不可与他同桌用膳。温灼华手拿木箸立在圆桌旁服侍萧峘渊用晚膳。
替男人夹菜时,她一双盈盈如水的眸子偶尔偷看几眼他无甚表情的侧脸。
从他进殿那刻起,她就察觉出他与昨日不大一样。
似乎…是在生气?
所以她也不敢贸然开口。
万一在这节骨眼说错话,惹到这说一不二的主儿,她只能去跟阎王爷彻夜长谈了。
温灼华脑子里正琢磨男人不悦的原因,思绪一时间飘远了些。
皇家子弟自幼接受得教育就是不可轻易叫人看出喜好,尤其是帝王。
萧峘渊用膳食,每道菜至多享用三次。
眼瞧那双柔软无骨的手再次将鹿脯夹向金龙盘里,他眉心不着痕迹跳了下。
故意的?
萧峘渊放下木箸,目光淡淡看向女子,语气不咸不淡,“爱妃对朕可有不满?”
温灼华:??
突如其来的问话令她骤然回神,一脸错愕地望向眸色晦暗、打量着她的帝王。
刹那间,温灼华想了许多也没想到自己哪儿做错了,竟叫他生出这般疑问。
她连忙放下木箸,“妾身对天发誓,绝不曾对皇上有不满。还请皇上明鉴。”
话音甫落,温灼华就要跪下。
萧峘渊腿微一用力,椅子向后退的同时他伸手握住了女子的手腕。
温灼华被男人强悍的力道一拉扯,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萧峘渊目光紧锁女子娇媚的小脸,半晌后指头敲在圆桌上:“是么?”
温灼华眸光微闪,顺着男人胳膊看去,视线落在盛放了片烧肉的盘子上。
所以是不喜欢这道菜?
啧,矫情!
骂归骂,温灼华回过头时已换上一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神色。
她轻轻扯住男人的衣襟,嗓音里带着一股柔媚的问道:
“皇上是不喜妾身给您夹得这道菜?”
萧峘渊低眸睨着女子娇美中带着零星怯弱的脸蛋,薄唇微不可见地扯了下。
倒是他想岔了她的意思。
原她压根儿不晓得她夹给他的是何物。
亏他甚至都想到了晨时在御花园里偶遇她神采奕奕,健步如飞一事。
萧峘渊眯了眯眸子,不过他既已点出此事,那么自是要说到底。
总不能叫他一人多想了许多。
他并非霁月光风、不萦于怀的君子。
否则他也当不上皇帝。
相反他这人某些时候格外计较,只看他曾经政敌的下场便知晓。
男人眼底淌过意味深长,松散下来的眉眼带出几许睥睨的风流。
“爱妃可知这道菜是什么?”
女子疑惑得“嗯”了声,不等她开口问,他掀起眼皮,漫不经心道:“这是鹿肉。”
“鹿肉……”
温灼华下意识重复,倏地瞪圆眸子。
鹿?!
鹿肉、鹿血可都是大补之物!
这跟明着暗示那方面的事有何区别?!
怪不得他会用那种异样的眼神看她!
温灼华头一次为自己见识浅薄而感到无地自容。
不过她很快为自己找补回来。
后世虽有人喜爱吃些养殖的奇珍异兽,但她不看重口腹之欲,认不出来正常。
再说有些种类的鹿可是保护动物。
吃出隐藏款,喜提铁饭碗。
饶是如此她脸还是滚烫起来。
那抹红润落在萧峘渊眼里则会意成女子在羞涩。
灯下看人,月下赏花。
昏黄烛光为女子精致的轮廓镀上了层朦胧的釉影,掌下腰肢弱柳扶风盈盈一握。
萧峘渊眸色微暗,意动蔓延开来。
他欲进行下一步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将旖旎升温的氛围全部打散。
两人同时怔住。
不待萧峘渊有所反应,温灼华先发制人一头扎进他怀里,小声解释道:
“皇上,妾身饿了。”
“妾身午膳、晚膳都没用上。”
萧峘渊身子微顿,片刻后,垂眼瞧着紧贴在他胸膛上的脑袋。
往重了讲女子方才的行径算御前失仪。
偏生那娇滴滴又透着委屈的嗓音,叫人对她生不出一丝怒意。
晚膳没能用上,自是因他在,没来及。
至于午膳……
萧峘渊粗粝的指腹勾住女子的下颌,将那张雪白清艳的小脸挑起来,“为何不用午膳?可是御膳房有所怠慢?”
温灼华眼睫轻颤,瘪着嘴,似羞以启齿般,支支吾吾的:
“妾…妾身身子乏累。给皇后娘娘请安回来便睡下了,直到后午才起。”
乏累?
这么说他撞见她行色匆匆那幕只是因为她赶着回来休息?
萧峘渊眉梢轻挑,面色耐人寻味,抬手轻拍了两下女子的腰身,不紧不慢开口:
“下来。陪朕一同用膳。”
“妾身谢过皇上。”温灼华从男人腿上挪开,似是高兴极了,“您对妾身真好。”
萧峘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只见女子眉眼弯弯,鎏金碎光的眸底干净清透,叫他一眼就能瞧出里头的欢喜。
心底角落里涌出不同寻常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似雁过无痕,转瞬即逝,来得快,去得也快。
萧峘渊自己都未察觉清楚。
萧峘渊晚膳向来点到即止,余下皆是在看女子用膳。
瞧女子吃得津津有味,他忽然开口:
“宛晴苑这地方可合心意?”
温灼华手微顿,一时间摸不准他是在试探她,还是动了给她换寝殿的心思。
放下木箸,她侧头正对上男人的眸子,娇声开口:“宛晴苑清净,妾身很喜欢。”
“不觉得远?“
自是远的。
不过眼下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了。
她已招多数人的眼。
若是冒然换寝殿,新居所离她们离近了,很容易叫她们对她施手段。
手中无筹码时,不若住远些。
就算有人想寻她麻烦,也得掂量掂量宛晴苑的位置。若有跨越半个后宫也要跑来寻她麻烦的,料想是不死不休的主儿。
对这样的人,她亦不必心慈手软!
温灼华缓缓垂下眼帘挡住眼中暗色,唇角随即漾出腼腆的弧度:“只要皇上心里挂念妾身,那么妾身住那儿都不远。”
萧峘渊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扳指,对女子这番话并未作出任何回应。
温灼华也没指望他一开始就会因自己三言两语产生波动。
任何事都讲究个徐徐图之。
如今他们相处不过两日,帝王又生性多疑,情感淡漠。她不过是潜移默化的叫他相信他在她眼里很重要,从而再返回去,一点点占据帝王心里的位置。
殿内的沉寂放大了四周的动静。
殿外慌乱的脚步声在此刻格外清晰。
紧跟着一道小太监略显焦灼的声音传了进来:“奴才有急事求见皇上!”
政事要紧,皇上今日下了早朝,一直冷着张脸埋首处理政务。御案上奏折摞得跟小山堆似的,让人瞅着就眼疼。
因此陈全安也不敢拿后宫之事打搅他。给男人添好茶后便退了出去,守着殿门。
一晃到了晌午。
眼瞅早已过了午膳时辰,里面的男人却丝毫没有停笔传膳的意思。
陈全安斟酌着要不要进殿提醒下。
念头刚起,视线里便多出一青衣宫女,手里提着食盒朝他这走来。
陈全安眯了眯眼。
这宫女瞧着眼生,他从未在御前见过,想来是新妃的婢子。
果不其然,她走到他面前屈膝福礼,低眉顺眼报出家门:“奴婢名叫碧桃,是碧茹阁陈美人身边的宫女。”
“我们主子今日特意为皇上做了点心,陈公公您看能否将这点心送进去?”
这后宫中有些妃子,皇上都不定会记得住哪个宫,谁是谁。
但陈全安心里得留个底。
听到碧茹阁陈美人他就有了印象。陈国公爷的亲孙女,新秀女里位份最高的。
他暗自咂摸了下嘴,发觉事情棘手。
皇上不喜嫔妃往御前跑,除了上头那几个,其他人来通常都是被他打发回去。
眼前这个可不同。
陈国公爷那可是历经三朝元老,皇上有时都会给三分薄面的人。
陈全安眸色闪了闪,心道:
左右他要进去提醒皇上用膳,不若趁此卖陈美人个面子。
于是他笑着开口:“碧桃姑娘先等着,容我进去回禀了皇上。”
碧桃再次行礼,“有劳陈公公了。”
陈全安转身进了内殿。晌午的日头正烈着,日光透过窗纸照亮殿堂,男人情绪寡淡凉薄的俊脸镀上了层金光。
萧峘渊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道:
“何事?”
听完陈全安的禀报,萧峘渊终于舍得将眼神从奏折上挪开,盯着陈全安:
“你说哪个宫的来送吃食?”
这次他听得清清楚楚:
“回皇上,是碧茹阁的陈美人。”
片刻后,萧峘渊撂下手中的笔,垂眸,神色意味不明地呵了声。
没侍过寝的妃子都知晓派人来给他送吃食。
而刚被提过位份的,别说赶过来谢恩。一晌午都过去了,半个人影儿都没瞧见。
陈全安听得心里直打鼓,皇上这是何意思?这点心收不收,好歹给他个准话啊。
显然,萧峘渊也记得陈美人的祖父是陈国公一事。这点面子他不至于不给陈家。名叫碧桃的宫女虽未能踏入乾坤宫内,但点心被陈全安收下呈给了皇上。
处理政务被人打断后,萧峘渊也没再继续,吩咐人叫御膳房送了膳食。
望着和菜肴摆放在一起的点心,他视线落在那道鹿脯上,漫不经心开口:
“你去传朕口谕时,她就没甚反应?”
陈全安刚用银针给菜肴试过毒,听见这问话暗道不妙。
被碧茹阁的人一打岔,他怎么把这重要事给忘了。
这下他连银针都来不及放下,垂首跪在男人跟前,“回皇上…”陈全安阖了阖眸,“温才人怕是不大好……”
他一口气回禀完。萧峘渊瞥了他一眼,“你这差事当得是越发好了。”
陈全安何尝听不出皇上这是生气。
他暗暗叫苦:他倒想第一时间回禀啊。关键您老给他机会了么?
正当陈全安猜测皇上会不会去宛晴苑探望温才人的时候,头顶再次响起男人低沉寡淡的嗓音:“通知敬事房今夜不必再翻牌子,碧茹阁悬灯笼。”
这下陈全安真看不懂帝王的用意了。
皇上在听到温才人哭时,身子紧绷那瞬可不是他的错觉。
明明有动摇……怎得不去看望温才人,还在这时钦点了侍寝的人选呢?
———
碧茹阁侍寝的消息传到宛晴苑。温灼华听完神色有些古怪:
“你说皇上这个点儿就宣了侍寝的?”
外面日头正好,离天黑还早。萧峘渊可不是那种能干出白日宣淫的皇帝。
所以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小允子悄悄觑了眼女子,垂头小心翼翼道:“听说陈美人亲手为皇上做了点心,派人送往了御前。皇上念及陈美人有心,才有了碧茹阁侍寝。”
温灼华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若有所思地蹙着眉。
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
陈美人家世高,又是新妃,她去御前送了东西,十有八九会侍寝不错。
可萧峘渊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吧?还大张旗鼓的,弄得满后宫人人皆知。
倒像刻意为之。
小允子以为女子因皇上宣了陈美人侍寝而难过,他压低了声音提点道:“小主,您要不要也往御前送些东西给皇上?”
经过小允子这么一说,再联想皇上不同寻常的作风,温灼华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难不成他是在点她?
今日只有她得了恩惠,晋了位份。倘若有心的话定要当面去谢恩的……
帝王这种唯我独尊的人,哪会管你被人骂了心情如何,难过与否。
他只看他想看见的。
小允子见女子面色犹豫不定,唤了声:
“小主?”
温灼华回过神,当机立断:“送。”
若真如她所想那般,萧峘渊这心眼子未免也太小了吧。
啧,斤斤计较的。
她顿了顿,略一沉吟道:“不过不是今日去送,再过些时日吧。”
以有陈美人在前,她后脚再送的话倒显得她刻意了些。得罪陈美人是其次,保不准萧峘渊还会多想。
既然错过了给皇上送心意的最好时间,那就再等等。好叫他以为她是个不知事的,并非故意拿乔,欲擒故纵。
“皇上看看妾身这张脸。”
萧峘渊视野骤然被女子莹白,灿若芙蕖的美人面所填满。他不动声色瞧着,过了片刻,只见她粉嫩的唇一张一合地问道:
“皇上可看出什么来了么?”
他淡然道:“没有。”
“不应该啊。”温灼华煞有其事感叹道,“皇上难道没看出妾身脸上大写着漂亮么?”
萧峘渊:?
“妾身虽不会主动惹事生非,但妾身露面的话挡不住是非主动找上来了啊。”
女子话里话外不乏有臭美之意。
萧峘渊难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圈,他就没见过哪个妃子,能像她这般厚颜无耻!
偏生她又确实貌美。
听她这么一说,他内心竟然还诡异的生出了些许的认同感。
周贵妃不就是显而易见的例子?
后宫允许嫔妃泯然于众人,却决不允许有过于拔尖的存在。一旦有,便是别人眼里的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温灼华在捕捉到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愕然后不着痕迹地地勾了下唇。
她故意在他面前这样说的。
俗称种心锚。
潜移默化得给他植入一个观念,万一以后真遇上了事,也会让他下意识地觉得是别人有错在先,她才是受害者。
沉默良久后,萧峘渊掐了把女子盈盈一握的细腰,嗓音低沉,“该走了。”
温灼华瑟缩了下,颇有几分不想挪动的意思,“皇上要妾身走哪?”
“自是去宛晴苑。”他睨着怀中柔弱似无骨的女子,“难不成你准备宿在乾坤宫?”
温灼华扯住男人的衣襟,仰起小脸追问道:“那皇上去么?”
萧峘渊略一颔首,“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温灼华眯眸笑起来,弯着的眉眼像极了狡黠的小狐狸。
瞥见女子神采奕奕的眸子,萧峘渊顿了顿,若无其事道:“还不快起来?”
“妾身这就起。”温灼华娇娇俏俏道。
等女子起身,萧峘渊也跟着站了起来,甫一站稳,她顺势挽上了他的手臂。
低眸看了眼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胳膊,他眸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不得不说,比起她无精打采的模样,他还是喜欢她这般随性生动。
出了乾坤殿,上了銮舆,萧峘渊转身正对上女子眼巴巴的视线,这才想起妃子只有到了嫔位,才能有仪仗。
总不能真叫人跟在后面走吧。
萧峘渊伸出手递给她,轻描淡写道:
“上来。”
温灼华本来只想在男人面前装个可怜,没想到他真会让她同乘帝王轿辇,
她适当得流露出一丝欣喜,将手搭在了男人掌中,抿唇浅笑:“妾身谢过皇上。”
陈全安将这一切收于眼底,多少有些见怪不怪了,要么说人各有命呢。
另一个正被罚跪,也不见得皇上有半分心疼,而温才人只是跟在后面走段路,皇上都不乐意,任谁见了不夸一句好本事呢!
直到两人的身影被帷帐遮挡住,陈全安敛下思绪吆喝道:“皇上起驾!”
銮舆里甚是宽敞,布置得精巧舒适。
萧峘渊进去后阖上了眸子自顾自休憩。
温灼华望着闭目养神的男人眸子转了一圈,而后缓缓挪动着身子往他那边挤。
方寸的地方,任何举动都被无限放大。
女子依偎过来时气若幽兰,似刻意勾引一般,萧峘渊喉结滚了滚,睁开深谙的眸子望着企图挤进他怀里温灼华:
“乱动什么?“
“原来皇上没睡啊。”被抓包后温灼华好似染上一缕羞赧,从耳根一路粉到了脖颈,“妾身…只是离皇上近些…”
“既如此,本主就不打扰皇上了。”
她勉强笑了笑,似赌气般转过身。
“流珠,我们走。”
方才的对话流珠听得一清二楚。
她抬眸看了眼陈公公身边的宫女,迅速垂下眼皮,转身跟在于才人身后离去。
出了乾坤宫,于才人眉眼耷拉下来,脸上堆砌着闷闷不乐:“御前的人今日怎么回事?吃错了药不成?”
她清楚宫人看人下菜碟的本领。
可她前几天刚侍过寢,陈公公怎敢如此怠慢她的?要不是担心给皇上留下蛮横无理的印象,她方才差点儿忍不住数落陈公公。
“小主。”流珠唤了声于才人,“奴婢可能知晓陈公公为何不让您进去了。”
于才人顿在原地,“为何?“
“小主瞧见陈公公身边的宫女了么?“
“宫女怎么了?”她拧拧眉,“那不是御前伺候的宫女么?”
流珠因小主的粗心大意哽了下。
温才人请安时的位置就挨着小主,没想到自家小主连人家的婢女都不记得。
流珠提醒道:
“她是温才人身边的宫女。”
“原来是她们啊。”
于才人瞬间了然,撇撇嘴,紧捏着手中的帕子,垂头丧气的。温才人的婢女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乾坤宫,她守在殿外,只能说明她主子在里面陪伴皇上。
“怪不得皇上不见我…….”
于才人小声喃喃,眸底尽是失落。
珠玉在前,皇上眼里哪还能看见她。
和去时的欢声笑语不同,压抑郁闷的气息萦绕在玲珑斋这对主仆身上,路过未映宫宫门,往前走了没两步,后面突然传来一道轻慢却不容悖逆的女声:
“站住!”
于才人听到这道声音就顿感不妙,主仆两人面面相觑,很快四名小太监从身后赶了上来,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于才人被小太监押到未映宫门前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左一右两个小太监按着她的肩膀,逼迫她跪下。
噗通一声闷响,膝盖狠狠砸在坚硬的地砖上,从未吃过苦的于才人疼得倒抽了口气,眼泪顿时冒了出来。
她仰起脸死死盯着上首趾高气昂的周贵妃,秀丽的眉眼压抑着委屈与愤恨,“妾身并无任何过错,周贵妃为何要责罚妾身?”
“无错?本宫说你有错,你就有错。”
周贵妃戴着护甲那只手抬起女子下颌,狠狠一用力,于才人的脸都掐得变了形。
饶是这样,她也不肯屈服。
看着女子满脸倔强的模样,周贵妃勾唇冷冷一笑,“于才人不敬上位,言语间冲撞了本宫。沁枝,你留在这儿,看着她跪够两个时辰才准她离开。”
于才人身后的流珠闻言瞳孔惊震。
她一个奴婢不要紧,可小主不行,真跪够两个时辰,小主膝盖肯定要肿。
流珠连忙磕头恳求道:
“还请贵妃娘娘饶过我家小主吧。”
周贵妃眼神都不曾分给流珠分毫,轻飘飘道:“本宫管教嫔妃,岂容你一个奴婢插嘴?来人,给本宫掌嘴!”
小太监收到命令,狠狠掌掴上去。
流珠被扇得身子偏了过去,脸上很快浮现出红肿的印迹。
这一声巴掌声唤醒了于才人的理智。
她心知肚明不敬上位不过是周贵妃随手拿来作贱她的托辞罢了。
可她是贵妃,她不过是才人。
即便她再不满,如今也只能将这份委屈尽数咽下去。
见女子认命垂下头颅,周贵妃鼻腔溢出一声不屑地轻呵,拂袖回宫。
翌日,坤和宫早早坐满了人。
温灼华来之前特意叫秋迎在她脸上上了层厚厚的脂粉,原有的好气色被遮盖住,姝色动人的脸蛋转眼间多了几分憔悴。
昨日被温灼华堵得无话可说的袁修容此刻乐得见女子吃瘪。
她以绣帕掩唇,眉目间似有担忧闪过:
“听闻丽妃昨夜身体不适,皇上连夜探望丽妃,宿在了锦瑟宫。”
紧跟着话锋一转:
“可本宫怎么觉着温常在也不大好。瞧这脸色白的,怎不叫太医看看?”
她一问,其他人皆竖起了耳朵。
温灼华抚了抚脸,轻扯唇角。
这笑落在旁人眼里看着格外勉强。
“妾身无碍。只是入夜前饮了盏茶水,睡得晚了些,脸色才不好看的。”
饮了茶水才睡不好,笑话!
谁不知昨夜本该是她侍寝,皇上人都在宛晴苑了又被丽妃勾走。
“是么?”袁修容眸色意味深长,“如此说来,温常在往后可得注意着才是。”
轻飘飘的嗓音流露出不信与讥笑。
温灼华恹恹垂下眼睑,眼睫轻颤,语气似有难堪开口:“妾身谨遵袁修容教诲。”
话音落下,她紧紧抿着唇瓣,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
见状,袁修容唇角微不可见地翘了下。
一个刚得宠一日的常在,昨日也敢跟她呛声。目的既已达到,袁修容也懒得再自降身份与女子掰扯不清。她好心情地侧过头与身旁的祺嫔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这人呀,最忌讳得意忘形。依靠着小聪明终究走不远。”
祺嫔笑笑,“姐姐说得对。”
一时间,温灼华这边,看向她的目光有怜悯,也有幸灾乐祸。
她全都不予理会,假装着失落。
卓淑仪身为宫中的老人,比皇上还大上两岁,早已看淡了圣上那点恩宠。
眼瞧这妙龄女子被袁修容与祺嫔合起伙的挤兑,终是看不过眼,提点了句:
“少说两句吧,皇后娘娘快要出来了。”
她一开口,殿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如今妃位以上娘娘皆不在,卓淑仪就是殿里位份最高那位。
知晓这位一贯是个老好人,袁修容撇了撇嘴倒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温灼华亦有惊讶,没想到还会有人替她解围。抬头看去,正巧与卓淑仪眸子撞上。
那双眼与她伪装出来清澈截然不同。
漆黑的眸仿佛看穿世间熙熙攘攘,宁静祥和,在这争权夺利的后宫显得尤为可贵。
温灼华有一瞬失神,反应过来后连忙抿唇朝着卓淑仪感激地笑笑。
……
周贵妃和丽妃掐着点到的坤和宫。
今日虽未来晚,但两人在殿前撞见,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丽妃手搭在宫人身上,屈了下膝,另一手虚扶着腰,“臣妾给贵妃姐姐请安。”
周贵妃瞧着她这副狐媚样就来气。
当谁没侍寝过不成?
做作给谁看呢?
“免礼。”她冷冷扯唇,阴阳怪气了句,“丽妃今日倒是知礼数了。”
语罢,周贵妃转过身,华美的袖褥在空中旋起凛冽的弧度,先一步踏进坤和宫。
在路过温灼华时她剜了女子一眼。
还以为有多大能耐,不成想是个废物。又叫丽妃那贱人得意上了。
望着周贵妃充斥阴郁怒火的背影,丽妃冶丽的眼尾流露出讥讽凉薄的笑意。
知礼?
呵…不过是为了恶心她罢了。
这么些年来,她从不曾忘记初入肃王府那年,尚为侧妃的周贵妃是如何趁着圣上奉旨前往边关铲除倭寇时,在私下刁难她的。
人都到齐,皇后不紧不慢从内殿出来。瞥见春风得意的丽妃时,眸色暗了几许。
她刚动了扶持温常在的心思,还未来及实施,就闹了昨夜那一出。
亏温常在还是这批秀女中最惹眼那个,竟如此不堪。
皇后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能叫皇上第二日想起她,先去了宛晴苑,想来那张脸还是有些用处的。
皇后很快调整过来,脸上端着一贯雍容温和的笑,视线越过众人,先看向一脸憔悴的女子关心道:“温常在不舒服么?倘若身子不适,派人来告个假即可,身子要紧。”
温灼华心道:来了。
其他妃嫔目光大多只会关注她被丽妃截宠,不足为惧。
而皇后则不然。
若她是此刻的皇后,面对一个有家世且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宠妃,必不会放过打压其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可能。
就比如现在的她。
哪怕面对丽妃,她没能留住皇上。
但皇上第二日却是主动翻得她的牌子。
“妾身…”温灼华似是惊诧抬眸,“让皇后娘娘忧心了,妾身只是夜里失眠罢了。”
“也是。”皇后点了下头,态度亲和,“你初进宫,难免不适应。不过夜里休息不好,日子久了总归对身子不好。”
她顿了顿:
“往年西域进贡的安神香效果显著,连皇上也曾夸赞过。如今本宫这儿还有些,待请安结束,温常在一并带回去吧。”
后宫最不缺聪明人,明眼人一眼瞧出皇后这是在向温常在抛橄榄枝。
丽妃瞥了女子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多数嫔妃也都安静观望这一幕,仿佛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凭心而论,温灼华并不想被绑在皇后这里。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殊不知———
雷电劈下来,树不一定有事;但站在树下的人绝对外焦里嫩,包熟的!
正当她拿捏如何开口,一道带着嗤笑的疑问声陡然响起:
“安神香?”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周贵妃冷笑着继续道:“依本宫看温常在夜里就是将安神香悬挂在自己脑门儿上也没甚用。”
“前日就能睡下,怎得昨日睡不好了?还不是皇上到了她那儿又走了。”
说到最后,周贵妃眼神轻蔑地睨着温灼华,“无能就是无能,丢人现眼的东西。”
后宫口舌之争最常见不过。
可多数都是暗讽,就像方才的袁修容。
鲜少有周贵妃这般如此直…直白的,就像是把人的衣裳撕开了骂。
嫔妃无不震惊于她的刻薄。
要知道女儿家们最看重颜面,她这行径彻底将人颜面揭了个底朝天。
而脸面这东西在温灼华从来不存在。
就是有,那也是比这皇宫宫墙的高还厚的程度!
她双眸逐渐红润,纤细婀娜的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椅子上跌下去。
暗地里,她却不着痕迹看了眼周贵妃。兀自庆幸宫里有这等“好人”!
她正犯难如何在不谄媚,又不会得罪皇后的前提下将自己撇出来……
周贵妃就送上来了。
也不知怎得当上了四妃之首?
她有些质疑萧峘渊,难不成他喜欢蠢…呃…傻…的?
周贵妃虽是针对她,但看在无形中替她解了道难题的份上。
温灼华默默将她对周贵妃“蠢钝如猪”的形容划掉改成“八戒,傻得可爱”。
饶是见惯大世面的皇后都不禁愕然,规训的话都说不来,沉默好半晌后一阵头疼。
还好有陈全安的到来,才打破坤和宫鸦雀无声的氛围。
“妾…妾身见过贵妃娘娘,方才是妾身失言,还请贵妃娘娘见…见谅。”
她一跪下,秋迎和小允子紧跟着一左一右跪了下来。原本惬意漫步的主仆三人,顿时诚惶诚恐起来。
尤其是小允子。
他在这宫中久了,太知道周贵妃的易怒狠毒的为人了。周贵妃将皇上看得太重,沾染到皇上,她做起事来定会不管不顾!
方才小主那番话全被贵妃听了去,怕是这会儿已被激得没了理智!
“失言?”周贵妃走到温灼华面前,睨着女人低垂的头颅,眼角眉梢尽是狠意,“温才人既知晓自己失言,不若以后都闭上嘴,再也说不出话来可好?”
周贵妃这话说完,她身后,连带沁枝在内的几个宫人也纷纷低下了头。
什么情况下人才会永远闭嘴?
只有死人才会!
温灼华猛得抬起头,勾魂摄魄的美眸沁满了泪水,哭得梨花带雨道:“还请贵妃娘娘饶过妾身,妾…妾身还年轻,不想死…”
小允子、秋迎也哭着求道:
“求周贵妃饶过我家小主吧。”
女子娇艳动人的面容,尚好的年华、以及嘈杂的求饶声都像是在火上浇油。
周贵妃只觉吵得她脑仁疼,心肝肺腹都似有一团火簇烧着她,视线掠过女子身后的池塘,冷冷扯唇。
怕水是么?
千伏湖浅,便是真将她推下去,皇上问起来时,她大可以说一时失手。
至于死不死全看温才人的造化了!
秋迎、小允子只觉一阵风从身侧快速掠过,紧接着便是噗通的落水声,和女子呼救的声音!
“小主——!”
秋迎撕心裂肺得喊了声,立马连滚带爬得往湖畔赶去,企图拽住女子的手!
小允子直接就要往湖里跳着捞人!
周贵妃岂能如他们所愿,立马吩咐她身后的宫人,“来人,将他们给本宫按下来!”
“救….救…我…”
温灼华胡乱扑腾着。
春末的池水尚有些刺骨,浸透了身上的锦缎,冷得人打颤。温灼华手臂挥舞间,溅起的水花洋洋洒洒落在她白皙如玉的小脸上,她不断用眼神、呐喊朝着岸边的求救。
当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匆匆赶来后,温灼华总算放下心,任由水没入口鼻中。
“大胆!”匆匆赶来的陈全安急得恨不得亲自跳进池子里救人,他赶忙推搡着身后的小太监,“快去救人,快救温才人!”
今日前往早朝的路上,他得皇上吩咐,去宛晴苑给温才人送赏赐。
眼瞧请安时辰结束,却迟迟未见温才人的身影,陈全安就有种不详预感。
于是他赶紧叫上手下的小太监出来找!
还是路上碰见丽妃,丽妃意味深长提点了句往御花园找。紧赶慢赶,还是晚了,谁知赶来就看到了这幕!
这可是让皇上上了几分心的女子。
皇上整日佩戴、不离身的和田玉佩都当作赏赐,准备赐给温才人。
温才人要在这时出了事儿…
后果可想而知啊!
眼瞧着那狐媚子快没了命,周贵妃目眦欲裂吼道:“本宫看谁敢!”
陈全安不是其他宫人,能被周贵妃疾言厉色呵斥住。他心知温才人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这御前总管也干到头了!
“去救人!”
他当机立断。
有了他这句话,他身后的小太监片刻不敢耽搁,纷纷跳入水中。
温灼华很快被人捞了上来。
烟粉色的宫装湿淋淋得贴在女子身上,勾勒出那凹凸有致的身段。
“放心。”她轻描淡写地开口,“本主特意叫你知晓并不是为了灭口。”
而是她观察过,她落水后他的表现,着急迫切地想救她,真心侍她为主。
小允子放下心来有些激动。
让他知晓这等事情,不是为要他性命,便是他的忠心过了主子这关。
他垂下眼静等着女子吩咐。
温灼华嗓音不疾不徐道,仿佛在说些不足挂齿的小事:“秋迎、冬霜忠心,但她们经历太少,还需要磨练。这宫中腌臜阴暗的事太多,若要往后走下去,本主的手亦不会干净,所以本主看中了你。”
她顿了下,紧紧盯着眼前低垂的脑袋,吩咐道:“抬起头来!”
轻淡的嗓音莫名叫人臣服,小允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顺女子的话做了。
他正对上那双此刻美得妖冶,流光溢彩下散发着野心的眸子。
听眸子的主人一字一句道:
“你可愿做本主手中那把刀,只听本主一人吩咐,陪本主一步步走到高位?同样的,本主亦会许你荣华富贵,他人敬仰。”
这话像是把火,窜烧着小允子的身体。
世人不明白,对于一个身体残缺的人,他人敬仰多具有诱惑力。
虽不知晓主子是如何算漏无疑,设计了贵妃,但这并不耽误他为之折服。
于是他不假思索道:
“奴才愿意!奴才愿意做主子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替主子铲平一路坎坷。”
解决了所有事,命小允子退下,唤冬霜进来后温灼华总算泄下了精力。
今日落水的确是她筹谋好的,不过她也是在赌,因为原身不会水,但她会。
没有陈全安及时赶来,她也能自救,更留了后手,能撑到事情闹大。
好在她赌赢了,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从一箭三雕变成一箭四雕。
有了正儿八经的理由请太医为她诊脉;试探了小允子的忠心;打压了周贵妃。
至于另外一雕,就是萧峘渊。
她拿捏了帝王心理,以及他对周贵妃的态度。可以容许周贵妃因嫉妒,跋扈犯错一次两次,却绝不能容忍第三次。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他又晋了她的位份。
周贵妃……不,如今已是周贵嫔,今日种种也算是周贵嫔活该。
她没想针对她,是周贵嫔先恨不得将她除掉的。所以她要先下手为强,拔掉她身为贵妃的名号和协理六宫之权。
她知晓她再度侍寝,周贵妃必然烦闷,而人在烦闷时,很大可能出来散心。
周贵妃又是御花园的常客,所以她才会选择出现在御花园的必经之路千伏湖。
人性,她了如指掌。
至于那几个宫人,也并不无辜。
他们虽奉周贵嫔命令行事,但她也瞧得清楚,各为其主,他们皆希望她死在水里。
冬霜进殿时,榻上的女子双眸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唤了句:“主子。”
“嗯。”温灼华捏了捏眉心,抬眼看去,“秋迎怎么样了?将真相告诉她了么?”
“奴婢跟她说过了,秋迎那丫头这会儿好受多了。倒是主子您…”冬霜沉稳的脸上头次冒出了不赞同的神色来,“您今日的做法太危险了,万一真出了事儿……”
“不是还有你么。”温灼华嗔了她一眼,“不然本主交代你那些做甚。”
她的后手就是冬霜。
落水谋划她事先只告诉了冬霜一人。
若没有陈全安的到来,冬霜自会掐着点赶往乾坤宫去请皇上。
冬霜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拧了下,“小主,只是奴婢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过辰起那一遭经历,陈全安别过眼,赶忙吩咐小太监先脱掉外衫替女子遮盖下。
周贵妃见人被救了上来,怒不可遏,咬着牙关,一字一句道:
“陈 全 安!”
“你敢违抗本宫的命令?”
事到如今,陈全安也知他再巧舌如簧也得被周贵妃记恨上。况且经过这一出,皇上那边怕是不会再轻拿轻放。
他伺候皇上已久,清楚皇上并不太爱管后宫间的争斗。皇上都是弄掉一群手足登上的皇位,对后宫生死看得同样淡,活下来是她们的本事,被人算计了只能说技不如人。
但有一点,他最忌讳得寸进尺的人。
任何事有再一再二,这再三…呵…
“周贵妃这就冤枉奴才了。”陈全安说话时也淡了脸色,“敢不敢不是贵妃说了算,咱们是御前的人,只听皇上一人的吩咐!”
因着温灼华有落水的经历,秋迎学了几招救人的手段。在她的挤压下,女子呛出一口水,缓缓转醒:
“秋…秋…”
女子嗓音嘶哑传进耳朵里,陈全安立马移开视线,弯着腰恭敬道:
“温小主刚落了水,先别急着说话了,奴才这就让人抬您回宛晴苑。”
语罢,他给带的小太监分了分工,大半负责送温灼华回宫,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另一人负责禀告皇上。
乾坤宫。
“皇上,温…温才人被周贵妃推进了湖水中……”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的。
他刚说了一句话,帝王脸色骤变,下了台阶,径直越过他,席风踏出了殿门。
消息太过突然,萧峘渊思绪难得混乱。
他无法想象,清晨离去时还迷蒙着脸跟他撒娇的女子,只这么片刻的功夫就被人推入水中,性命堪忧的模样。
这种心慌感一直持续到宛晴苑,见到安安生生躺在榻上的女子,方才平静下来。
紧跟着的是淡淡的失而复得的惊喜。
温灼华恹恹抬眸,正要接过冬霜手中的姜茶饮下,视野所到之处突然多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怔了怔:
“皇上怎这时过来了?”
“朕…”萧峘渊喉头一阵干涩,大步走到女子面前,盯着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听闻你出了事,赶过来看看。”
女子生怕他担忧似的,脸上浮现出安抚讨好的笑,欲起身:“让皇上担心了,妾身并无大碍的,妾身给皇上请……”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请安?
萧峘渊蹙了蹙眉头,抬手按住她的同时坐在她身边,“躺好,不必请安了。”
狭长的凤眸在瞥见女子手里盛着褐色汤汁的碗时,微顿了下,“这是?”
秋迎、冬霜都畏惧眼前不怒自威、气势瘆人的帝王,压根儿不敢贸然插话。
还是温灼华开口解释道:
“是姜茶。太医还没到,妾身的婢女怕春末的湖水冻伤妾身的身子,所以先给妾身弄了些姜茶暖暖。”
明明是她受了委屈,她还要一脸乖巧的安抚他的情绪,萧峘渊心里很不是滋味。
又听到太医这么久了还没来,那股不适转瞬化作了怒火,“陈全安。”
“奴才在。”
仿若千年寒冰的嗓音响起,透着沁人心脾的冷,“太医院的人都死了不成?是要朕亲自去请他们,他们才会快些过来?”
陈全安心知肚明皇上因温才人受难无处发泄,所以迁怒了太医院的太医。
可谁又敢说什么呢?
整个大崇国都是帝王说了算的。
陈全安连连俯身:“奴才这就去催。”
收到消息,赶来探望的嫔妃们刚到殿门口,同样听到了萧峘渊这一声不加掩饰,带着怒火,已然到了不讲理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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