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意馨君南夕的其他类型小说《似锦怜花谢意馨君南夕小说完结版》,由网络作家“落雨秋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时间倒回去一个时辰,地点御书房周昌帝近日来的心情颇佳,盖因救灾一事已经稳步落实,灾民们如今有衣穿有食吃,一切渐入佳境。最让他龙心大慰的是,护卫队带回一把明黄色的万民伞,据说是渠南百姓送给皇上的。上面有五万个百姓的名字,是他们日赶日夜赶夜一个个签上去的。万民伞一般都是送给地方官员的,但渠南百姓感念当今明君为他们所做的努力,无以为报,才送了这么一把万民伞聊表心意,意喻万民归心。“救灾一事总算是靠一段落了。”周昌帝感叹。“可不是吗?正是因为殷家献上的救灾三策,渠南的问题才得已圆满解决,皇兄打算怎么赏这有功之臣呢?”周昌帝的弟弟睿亲王君启熹笑嘻嘻地问。“这事朕自有打算。”周昌帝捋捋胡子,后睨了睿亲王一眼,“别告诉朕你没收到点风声。”“臣弟哪...
《似锦怜花谢意馨君南夕小说完结版》精彩片段
时间倒回去一个时辰,地点御书房
周昌帝近日来的心情颇佳,盖因救灾一事已经稳步落实,灾民们如今有衣穿有食吃,一切渐入佳境。最让他龙心大慰的是,护卫队带回一把明黄色的万民伞,据说是渠南百姓送给皇上的。上面有五万个百姓的名字,是他们日赶日夜赶夜一个个签上去的。万民伞一般都是送给地方官员的,但渠南百姓感念当今明君为他们所做的努力,无以为报,才送了这么一把万民伞聊表心意,意喻万民归心。
“救灾一事总算是靠一段落了。”周昌帝感叹。
“可不是吗?正是因为殷家献上的救灾三策,渠南的问题才得已圆满解决,皇兄打算怎么赏这有功之臣呢?”周昌帝的弟弟睿亲王君启熹笑嘻嘻地问。
“这事朕自有打算。”周昌帝捋捋胡子,后睨了睿亲王一眼,“别告诉朕你没收到点风声。”
“臣弟哪敢随意妄测君心哪。”睿亲王大呼。
“行了,别一把年纪了还搞怪,看着不像。别让你这些侄子笑话你。”周昌帝看了一眼立在眼前的几个儿子,待看到君南夕苍白的脸色时不由得眉头一皱,夕儿这身子真是太弱了,那天从城煌庙回来后就病倒了,这两天稍微好点,就想出门。唉,他知道这孩子看着对什么都淡淡的,但是骨子里重情,想去看看替他挡了一刀的谢家女娃,只是——
还没等周昌帝纠结完,四皇子君沂钰笑嘻嘻地上前一步,“父皇,六月的夏试快到了,各地的生员都差不多进京了。我可听说了,如今的千月楼热闹着呢。”说完,眨巴着眼睛看着周昌帝。
周昌帝看着这四儿子仍像小时候一样的表情,忍不住开怀大笑,“哈哈哈,老四这是想出去玩了?”
“父皇,自打那天从城煌庙回来儿臣都没出去过了呢,都闷得快抓狂了。”
“那行,咱们就出去瞧瞧!”周昌帝大手一挥,就决定了微服私访一事,“
见周昌帝答应了,君沂钰眼睛一闪,嘴角划过一抹阴狠古怪的笑意。
千月阁二楼某个包厢,周昌帝领着众皇子饶有兴味地听着书生纵情畅饮聊发诗兴。
突然,大堂一静。
“吖,是闵老说书人!”
接着,便是雷鸣般的掌声。
“闵老说书人,听说你最近得了新段子,叫什么猜猜猜的,今天是不是要给我说这个?”书生中有人站了起来,激动地问。
“正是,这位小哥可是听过了?想必在场的不少人听过了吧?”闵老说书人含笑而问。
“没有!”声音很大。
“闵老说书人你给说说吧,之前在蓬莱和悦榕说了两次,我还没听够呢。”
知道怎么回事的人笑得兴高采烈,不明所以的忙追问,“怎么回事?”
“好好好,今天给你们说的段子正好是猜猜猜,正开始吧?”
“从前呀,有个……好了,故事就说到这。”
这个故事足足说了近半个时辰,从背景到各家人物的描写,无一不细致。虽然只是一个段子,却扣人心弦得紧。众人都听得入迷了。
“现在呢,就到了我们猜测幕后之人的时候了。老规矩,众人可以把自己的猜测与分析交给我,然后选出比较合理的来投票。但因为这个段子呢,在悦榕和篷来酒楼里说过,里面的第一到第五名的猜测和分析一会我会公布,供作参考。但是,重复的猜测可以允许,重复的分析可不行啊。”闵老说书人如是说。
“闵老说书人,您老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和我们说说那些人的猜测与分析吧。”众人起哄。
“那行,老朽就和众位说道说道。第一名的猜测也就是众人认为可能性最高的是姜王,这是从最大得益者的角度来说,因为所有人中就他及他带的人毫发无损,而且死的那些人伤的那些人有的和他有过不虞,有的和他没有关系。第二便是言家,因为言家除了一女儿受伤之外,其余人全部都没出什么事,和她并称四大美人中的两位都伤在了脸部,这点太出乎人意料了。”
“闵老说书人,按你说的,四大美人另一个没受伤的是音家小姐呢,音家也有可能咯。”
“不会,音家可能性很小,别忘了死的五人之中有两个是音家的。”
闵老说书人看着争论不休的众人,清清嗓子继续说,“下面说的猜测,根据的便是苦肉计。第三名猜测,主谋是奕皇子与音家。以下是分析……”
“和家也有可能啊。”
“不对,我觉得是水家……”
千月楼大堂内闹轰轰的,各有各的道理,谁也不服谁,各种猜测满天飞。
豪华包间内,包括周昌帝在内不少人都黑着脸。
在场的都是聪明的,包括外面的书生,都是混在官场,或者将要进入官场的,这心眼能少得了?这个猜猜猜的段子一听就是就是前些日子发生的刺杀事件的影射。尽管段子里用的是化名,秦对禾,殷对音,谢对言,大皇子君临江对姜王,君景颐对奕皇子……
“这书说得有意思啊,老三,你觉得呢。”
如果是大皇子,他不会做得如此明显让人怀疑。但也不排除他利用这种想法的可能反其道而行。
谢家听着倒是可能,但动机呢?弄伤蒋秦两女的脸可以说是嫉恨,可是作为十大家族的前四,有必要去对付左家李家么?若说为了削弱其他家族,太牵强了这理由,哪个家族都有这个可能。
周昌帝一一排除下来,竟然是老三最让他怀疑,还有殷慈墨!
这便是金从卿的高明之处了,当初他安排这个段子的时候就把谢家也弄进去了,怀疑程度不高不低。只是这个段子被改了而已,不过也没差。
君景颐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当周昌帝问及他的时候,他的心一紧,只得跪下,“请父皇明鉴!”无意中摆弄一下左手,其他什么也不说,毕竟这个时候多说多错。
“老四,你三哥不说,要不你来说说?”
暗中得意的君沂钰当下回神,知道他父皇怀疑他了,至少怀疑眼前这一出是他故意的,“父皇?”
“罢了。”周昌帝有些意兴阑珊地挥挥手,心中却已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不久,君沂钰的贴身太监探头探脑的,君沂钰出去了一下。
“怎么了?”周昌帝问。
“对面谢太傅名下的笔志阁发生了点事——”
谢太傅?周昌帝想起他派的探子从渠南带回的消息,眼中笑意一闪,他这位恩师啊。
“走,咱们过去看看!”
“爹,一楼人来人往太杂了,儿子知道二楼有一座木桥能到笔志阁二楼,咱们从那里过去吧。”
笔志阁
“咦?这首诗不错。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致持礼公,学生司向红拜上。”
笔志阁门口,一位脸挂白色面纱的佳人,俏生生地站在那,顿时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而她似未有所觉。
“呵呵,原来这是给持礼公投卷呢,只是,好像被退回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哗然,刚才粗粗一听,他们便知这诗很不错,这么好的诗都被退了,他们的比之还不如呢,哪里还敢给持礼公投卷?
谢意馨具瞟了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正是殷慈墨,真是冤家路窄。再听那诗,再看一眼司向红,她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厌恶,又是一个来抹黑持礼公抹黑谢家的。
“这么好的诗,为什么要被退啊?”
“这等才学都被退,我还是别给持礼公行卷了,省得自取其辱。”
此时,掌柜程庆明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笔志阁,在路上他已经听店小二说了事情的经过了。他当场就毁得肠子都清了,早知道他就不该叫他侄子帮看铺子的,惹出这么大的事,这下可怎么办?而且他对来人的身份也有了隐约的猜测,当他看到来人果然是谢大小姐时,他只觉得眼冒金星,安文白的事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明白这位可是不容半点沙粒的主。还有前两天和穆大管事喝酒的时候他也漏了点口风,让他日后见到这位祖宗小心伺候着。这下,可怎么哟。
“大家安静!”谢意馨喊了一声,“这些事我会一件一件处理的,请安静下来好吗?”
众人还是很给谢大小姐面子的,而殷慈墨也难得不出声,顺势做起了观众。
“程掌柜,你来了。”
“大小姐怒罪,程某来晚了。”
“事已至此,今天我对事不对人,先让你侄儿去给客人赔罪吧。毕竟是咱们笔志阁失礼在前。”
看着自己叔父对谢意馨毕恭毕敬,程万宝已经腿软了,他万万没有料到……
程庆明看向程万宝,眼中是恨其不争,“没听到大小姐的话吗?还不赶紧给客人赔礼,还用我教你吗?”
程万宝哆嗦着去给司向红赔了礼。
可司向红仍是不为所动。
待程万宝嗑了几个响头之后,谢意馨让他下去了,“下面,我来宣布关于他的惩处,程万宝日后不得在谢家名下的任何产业做事或者以任何谢家的名义招摇撞骗。违者,谢家势必咎其责任!”
听到这话,程万宝完全摊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他立即扑到谢意馨脚下大嚎,“大小姐,我冤枉啊,今天的事是有人指使了我做的,我只是被猪油蒙了心哇。”
“哦,你说别人指使你的,你可认得是什么人?”谢意馨问,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骂都不过分!
程万宝颓废地摇了摇头,接着就被人带了下去。
谢意馨转向司向红,“司公子,我谢家御下不严,给你带来了麻烦,还请你宽宏。这是我们笔志阁的赔礼,还望笑纳。”她手一挥,小厮们捧着赔礼上来。这些赔礼清一色都是文房四宝之类的,没有任何金银贵重之物,从中可以看出这赔礼绝对没有折辱或者看轻读书人之意。
其他的书生看了都不住点头。
两人默默地对视,似是估量,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谢意馨眼中平静无波,而司向红眼中也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司向红此人一向敏感,他能感觉出来眼前的人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一点也不。他想,如果有可能,她一定不想和自己打任何交道。
谢意馨的表现是人之常情,毕竟上一世司向红做了那么多伤害谢家的事,她对眼前的人能喜欢得起来才怪。能不恶语相向,她都觉得自己是圣人了。
“谢家做错了事,就能随便用点东西打发人吗?”这么久,司向红终于开口了。
“要不你还想怎么样呢?”谢意馨好整以暇地反问。赔罪的事她让程掌柜做了,赔礼的事她自己做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任何人在此事上都挑不出她或谢家的错来,这就够了。难不成还要她再放低姿态?休想!
“谢家如此,我等算是见识到了。”殷慈墨悠悠地开口。
“殷大小姐既然来了此地,又何必遮遮掩掩?”
殷慈墨这回倒是爽快地揭了面纱,含笑地看着谢意馨,似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可是,部分人看向殷慈墨的眼光甚是古怪。
谢意馨平静地看着她,“殷大小姐此言差矣,我已说过,程万宝并非谢家子弟,也非谢家亲戚,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代表不得谢家。”
“可就如刚才谢小姐所说的,就算他是谢家的一条狗,难道不是有什么狗就有什么主人么?”殷慈墨悠悠反问。
“我承认程万宝此人品性不好狗仗人势,对于程万宝的错误,刚才我已经惩罚过他了。可是谁家没有几颗老鼠屎或者几个害群之马呢,难道你敢说你殷家上到主子下到仆人,全是纯良之臣?”说到最后,谢意馨反讽一句。
一时之间,殷慈墨被说得哑口无言。
大昌国
清幽的佛堂里,谢意馨跪在团蒲上,垂着眼诵着佛经,样子诚心。
突然,大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谢意馨并未回头,仍旧保持原来的样子。
因为不管谁来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只是手上的经文刚好告一段落,她轻缓地将手中的金刚经放下,手还没碰到地藏本愿经,便被来人的声音打断了。
“谢意馨,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被拘在此地诵经念佛,哪里还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说话人的声音清丽悦耳,只是说出的话带着不以为然的嘲讽以及轻微的得意。
来人正是王雪芝,谢意馨的表妹,如今朱家后院的掌权人。
谢意馨对她的讽刺没有丝毫反应,显然对于此种情况她已见惯不怪了,她来此和自己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看自己失态的样子罢了。不理她她觉得无趣了自会走开。
可惜今天显然不是谢意馨的好日子,那人也不管谢意馨是否有反应,自顾自地说着,似要发泄一直以来的抑郁,“还记得当初你们谢家是如何待我的?可恨王家因惧怕你们谢家退了亲,为此,我们王家更是远走他乡,我也因此而被耽误了好几年的婚期。若不是得了贵人的怜惜,只怕我也有绞发做姑子的结局了。”
“可是现在,你辛苦经营十几年的一切都属于我了,啧啧,偌大的侯府,你经营的那些日进斗金的铺子,全都会是我孩子的,哈哈。”
谢意馨手一顿,接着便是若无其事地拿起经书。
王雪芝拍掉她拿着的佛经,谢意馨终于抬起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纵然你念再多的经,也赎不完你的罪。”想到来意,王雪芝略带激动和兴奋地说道,“你罪孽太深,难怪你的女儿你的儿子一个接一个全死于非命。”
谢意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王雪芝本以为谢意馨会崩溃的,却没料到她这么能撑,当下冷哼了一声,继续往她的伤口上痛踩,“也是,有你这样的母亲,要是我我也宁愿重新投胎。”
听到这里,谢意馨只觉得血气上涌,喉咙发紧,尽管拼命忍着。她这样的母亲,她这样的母亲怎么了?不就是因为不给朱聪毓纳妾犯了七出之一的妒忌而被拘禁于佛堂吗?可这侯府她嫁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是个空壳子,她带着大批的嫁妆嫁进来,从无到有,从贫困到富贵,这一针一线都是她经营出来的,她为什么要让别人来享受?
这佛堂若她不愿意呆,谁又能拦得住她?早在王雪芝进门的那刻,她就将休书甩到他朱聪毓脸上了。
那时谢家的处境已经不好了,她要是再闹出和离,无疑是雪上加霜。可她当时没忍住,闹了一场,后来宫里那位还下了懿旨斥责她善妒。给王雪芝赐了平妻之位,这道懿旨生生打了她一巴掌。再者,她离开是容易,但她的孩子留在朱家就艰难了。后来,她没有再闹,只是退居佛堂。
可是,她的委曲求全,换来的不过是谢家的家破人亡以及一双儿女的死亡。
是的,儿子的死亡她早已知道消息,只是朱聪毓想瞒着她,她也不想他们白死,这才隐忍不动,装作不知情一般。只待她的计划一一实行,如今过去了这么久,他们应该得手了吧?
“只是大郎真的死得太惨啦,那身体不知道被泡在水里多少天了,捞上来的时候肚子大得出奇,已经面目全非了,真是可怜哪。”
王雪芝还在那啰嗦,既然他们都以为她不知道,为了那计划,这戏,她得演下去。
“是谁,是谁害死晨儿的?”谢意馨慢慢扭过身,抬起头说道,许是太久没说话的关系,声音低低哑哑。
王雪芝得意地看向谢意馨,触到她充满寒意与死气的双眼冷不防打了个寒战,不觉地说道,“查,查到的,线索隐,隐约是指向安家。”
安家,朱家的政敌之一。
“安家?!”谢意馨盯着王雪芝,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道,似乎对安家恨之入骨。只有谢意馨知道,她的恨意针对的不是安家,不完全是。安家是直接原因,但根子不在那。
“是,是,正是他们。”王雪芝打着寒颤,结巴地说道。
谢意馨眼中的不屑一闪而逝,呵,这借口糊弄外人还可以。对现在的她来说,她一个字也不信。安家的实力远不如朱家,若是朱聪毓重视晨儿,就算是十个安家也奈何不了晨儿一根汗毛。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哪个门阀世家对嫡系子孙不是护得紧紧的?为何到了朱家便出了意外?还让唯一的嫡子出了意外?若其中没有猫腻,谁信呢。
她一开始也没起疑,谁会相信一个作为父亲的男人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只是在这佛堂呆久了,过了最初的恼怒伤心,心神慢慢恢复了,才寻到这些疑点。她万万没有想到,仅仅是那个女人对她孩子的不喜,间接导致了他们的死亡。
就在此时,朱家的家主朱聪毓脸色阴沉地往这里走来。
他逆光走来的样子让谢意馨有一瞬间的恍惚,十年了,他一如既往地清秀隽逸,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改变的话,就是他的眉眼间多了抹成熟,更为他增添了风采。可惜,这张曾经让她迷恋非常的面皮如今却让她厌恶不已。
朱聪毓见到王雪芝在此,略有意外。再见两人一副对峙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不喜,他看向谢意馨,不赞同地道,“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半分侯府主母的雍容仪态?”
王雪芝见朱聪毓走进来,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发现谢意馨与之对上后暗松了口气,然后默默地退到一旁,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得意。
谢意馨冷笑,儿子都死了,她还要什么雍容?只有他这种无心的人,才会死了儿子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吧?
“朱聪毓,你这个无能的家伙,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护不住。”
朱聪毓看向王雪芝,见她不低着头不敢看自己就知道消息是从她这里泄露的。谢意馨的质问让他愧疚了一下,仅仅只是一瞬,接着整个人变得无动于衷。那双眼睛不带感情地审视着她,薄唇紧抿。
不对,应该是她说错了,姓朱的是有那个能力的!若他要保这两孩子,他们就不会出事。如今他们却一个个出事了,却是朱聪毓默认了的。
想到此处,谢意馨冷冷地对上他沉静如昔近似冷漠的眸子,“不,应该说,你愧为人父!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当他们的父亲!”
她一直都知道朱聪毓冷血,她只是没想到,宫里那位只是轻轻地表达了对她一双子女的不喜,朱聪毓竟然如此不顾骨肉亲情!
若当初还抱有幻想,这些年来也足够她看明白了。一开始自己嫁他时就知道他心有所属的,但这么些年来,她替他们朱家主持中馈,生儿育女,侍奉公婆,待他更是温柔小意。若是一颗石头,揣在心窝里这么些年也有温度了,但他却一直未能忘却旧情。这也就罢了,只是可怜她的一双儿女,打小就没得到过他们父亲的关爱,得到的只有冷淡与漠视。自从那次进宫与那人见过一两次之后,情况越发不堪。朱聪毓见到这个儿子再没了好脸色,小则皱眉,大则呵斥。朱聪毓这个做父亲的虽不会动手打人,但对一个十二岁正是崇拜父亲的少年来说,这样的厌恶是个不小的打击,足以摧毁他的自信。如今更因为他们父亲的放弃而丢了性命。
朱聪毓沉默,此事,确是他错在先。
“侯爷,赶紧吧,咱家还赶着回宫呢。”一直跟在朱聪毓身后的太监头子上前催促。
“这个……”朱聪毓迟疑。
看到这些太监,特别是那端着三尺白陵以及一樽毒酒的托盘。谢意馨蓦地笑了,她何其聪明的一个女子,她当然知道这些人出现在这意味着什么。说明了她的计划成功了,那个女人的孩子下去给她的一双儿女陪葬去了。而朱聪毓的迟疑,大约是收尾可能做得不够漂亮,让人发现了蛛丝马迹。而那女人素来是个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看来今天自己是难逃一劫了,不过,走到这步,对她来说,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太监头子抬眼瞧了瞧朱聪毓,见他不语,显是默许了他们的行动。当下转身对谢意馨说,“谢氏,你毒害皇嗣,摄政王妃赐你死罪一条,毒酒一杯、白陵一条、剪刀一把,你挑一样吧。”
“呵呵,朱聪毓,你就任由他们在朱家胡来?你身为人父,保不住一双儿女,身为人夫,保不住自己的妻子,你还是男人吗?”谢意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朱聪毓定定地看着疯狂的谢意馨,淡淡地说道,“你不用激我,也不必狡辩,林同(奶嬷的儿子)已经把一切都坦白了,结果一定会让你大失所望的。”
朱聪毓拍了拍手,从大门处走进一个人,那人正是她奶嬷的儿子林同。此刻林同并不敢看向谢意馨,只是躬着腰,朝着朱聪毓卑微而又讨好地笑着。
功亏一篑,谢意馨的笑声蓦然止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朱聪毓,那女人的儿子没死?那么,她让人给他下的绝育散,也没成功咯?
“哈哈哈……”突然,谢意馨发出更大的笑声。她什么都算到了,天时地利,独独漏算了人心。
众人如同看疯子一样地看着她,好一会,谢意馨才止住了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不用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我知道就算此事与我无关,你也不会违逆那个人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可怜可悲,爱一个人爱到没有了道德伦常,你还剩下什么?”
“闭嘴!”朱聪毓脸色阴沉,他恨极了她此时还胡乱攀咬他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
除了当事人外,那些太监听到这些秘辛,俱是惴惴不安。而王雪芝亦是一脸惊讶。
“说到你的痛处,恼羞成怒了?”到了这里,她也不怕说什么了。看到他的痛苦他的紧张,谢意馨有一瞬间的快感。
“你给我闭嘴!”
“哈,那个女人就这么好?我连提一下都不行?你不让说,我偏要说!”
“王雪芝你没听错,朱聪毓一直对那殷慈墨有非分之想……”这话是对愣神的王雪芝说的。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朱聪毓打断了,“你发什么疯,这个时候还乱攀咬别人。”朱聪毓转过头对那些太监喝道,“你们都傻了,还不赶紧送她上路?!”
谢意馨嘴唇微勾,轻蔑地看着一脸紧张的朱聪毓。她只是吓吓他罢了,那个女人,她还不屑说。
“呵呵,朱聪毓我瞧不起你。如果你真爱她,当初就不该迫于压力娶我,娶了后就算你不爱你也有责任,而且你是有儿女的人,你总得为儿女想想,为这个家想想吧?但你并没有。还有殷慈墨,成天一副高高在上救世主的模样来插手别人的家庭?她凭什……”
“唔唔……”几个太监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将她的嘴捂住,另一个拿着白陵往她脖子一勒。
谢意馨也不反抗,含笑地看着朱聪毓,眼含轻蔑,缓缓闭上眼,结束了她短暂而又错误的一生。
“侯爷,谢氏既已伏诛,洒家也该回去复命了。”太监头子看着缓缓倒下的谢意馨,轻声说道。
“嗯,你们回吧,什么该说与不该说的,你们都知道吧?”
“这是自然。”
那些太监走后,朱聪毓瞟了王雪芝一眼,道,“谢氏的后事就交给你办理了,记得要风光大葬,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场了。”
“是。”王雪芝连忙应声。
朱聪毓最后看了谢意馨一眼,走了。
当朱聪毓走远后,王雪芝看着谢意馨的尸身,想到朱聪毓的绝情,没由来的心里升起浓浓的恐惧。
天气渐热了,虽然谢意馨不是个爱出汗的人,但出门一天,身上的味道还是有的。刚才也只是洗了把脸,并未来得及彻底清洗便去了崇德园。此时见时间还早,再加上谢意馨本人十分爱洁。
这不,一回到春暖阁的她立即彻底洗了个澡。吩咐下人在院子里摆了张小躺椅,此刻她正靠在上面看书,任由略湿的头发随着晚风吹拂。右边还支了张小桌子,上面摆着新鲜的水果和一碗冰镇过的黑米莲子粥。
下人则远远地站着,随时听候吩咐。
看书有点漫不经心的她听到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她也不回头,然后她的眼睛被一双肉呼呼的小手蒙上了。
“猜猜我是谁?”故意装粗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好笑。
谢意馨放下书,心情很好地逗着小豆丁,“我猜猜,是大堂叔家的瑾哥儿?”
“再猜——”小家伙嘟嚷着。
“二堂叔家的晨哥儿?”
小家伙急了,连声音都忘了伪装了,“不是不是,再猜啦。”姐姐真笨,都猜不出是瀚哥儿。
“哎呀,连猜两个,都猜不中,可怎么办?”
“你怎么老猜到别人家去。”小家伙委屈地控诉。
“不是别人家的啊?”谢意馨一副恍然的样子。
“对!猜自己家的!”小家伙气哼哼地道。
“可是会是谁呢,瀚哥儿是个小猪,刚才我让春雪送点心去青云阁的时候,他还在睡午觉呢。”谢意馨的声音很苦恼,心里其实都笑翻了。这个宝贝,怎么那么好玩呢。
“瀚哥儿才不是小猪!”小家伙急急地辩解。
“啊,原来你是瀚哥儿。”
哼,小家伙惊觉上当受骗了,扯开肉呼呼的小手,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她身边,还倔强地扭过头去,生闷气去了,眼睛却直盯着那碗黑米莲子粥直咽口水。
小孩子嗜甜,加上如今天气热了,对冰镇过的粥品更是喜爱。
可孩子肠胃弱,吃多了凉的终究不好,所以她继母每天不过只让他吃上半碗。
这黑米莲子粥用的是新做法,是她教给小厨房做的,比往年的更加软糯香甜。她祖父祖母人老了,吃着也觉得很可口。她便把做法交给了大厨房,如今日子渐转入夏,大厨房那里每天也都做着这个粥。
她上一世采买奴仆的时候无意中买下了一个老妈妈,那老妈妈是南方人,极善伺弄粥品糖水之类的。只因寻找被拐卖的女儿才辗转来到京城,后来又遭了一些事,不得不卖身为奴,恰巧被她买下。
后来她也是偶然一次吃到她做的糖水,觉得很不错。朱聪毓吃了亦觉得好吃,当时为了讨好朱聪毓,亲自跟着那老妈子实打实地学了这些。却不料这一世反倒福报在自家人身上。
黑米莲子粥平和温补,滋阴养心,补肾健脾,很适合老人孩子及体虚之人食用。
谢意馨一把把他抱进怀里,小家伙惊呼一声,随即咯咯笑了起来。
“呼,总算笑了,吓死姐姐了,刚才还以为咱们可爱的瀚哥儿要不理姐姐了呢。”
谢意馨装作一副怕怕的样子,把小家伙逗得更乐了,大大的眼睛满足地眯起来,小手一个劲地拍着她的背,嘴上一个劲地安慰她,“不会的,瀚哥儿不会不理姐姐的。可是,你要乖哦。”
听着这话,谢意馨有点哭笑不得,敢情这小豆丁把她当成三岁娃娃了?
谢意馨察觉到小家伙的眼睛时不时扫向那黑米莲子粥,只是他的家教很好,明明很想要,却没有开口讨要。
她笑笑,伸手把那碗粥拿过来,小家伙眼睛亮亮的,“只许吃半碗,再过半个时辰就到晚膳时间了。吃多了凉的晚饭吃不下,仔细母亲说你。”
小家伙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眼睛不离那碗。
谢意馨摇头,拿着精致的瓷制汤匙一勺勺喂他。
喂了半碗,小家伙虽然还是很渴望,却懂事的没有闹腾。谢意馨抬手,让下人把吃食都撤了下去,然后去屋里拿了本三字经出来,慢慢教他念书。小家伙一字一句念得极认真。
此时的谢意馨并不知道,谢家的家臣穆言匆匆进入谢家门庭。
今日谢家的晚膳用得比较晚,盖因谢老爷子回来得晚了。
谢意馨拉着谢觅瀚刚到饭厅,谢昌延见到她连饭都顾不上吃了,“你跟我来书房!”
谢老爷子眉头一皱,“有什么事不能等吃了饭再说?”
“对对,先吃饭。”老太太出来打圆场。
谢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晚膳的气氛压抑又忐忑,称不上好,大家默默地用完膳。期间谢觅瀚小家伙一直用担忧的小眼神看她,谢意馨安抚地笑笑。
其他人的反应也是不一而足,总的来说,谢昌延这个大家长的威仪还是很足的,如今黑着脸,除了两位老人,大家都战战兢兢的。
用完膳,老爷子领着父女俩一起进了书房。谢觅瀚担忧地想跟上,被文氏紧紧拉住了。
三人一到书房,谢昌延便发作起来,“跪下!”
谢意馨乖乖跪了。
“看看你今天做的什么事?威胁司赞司的人,就为了让人家给你做那么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是胆大至极!那是司赞司,你以为是什么阿猫阿狗吗?”她跪下后,谢昌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他刚从直沽快马加鞭地回来,就听到穆管事禀报此事,他今天真是气疯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这个女儿还给他惹事,是嫌他不够烦吗?
谢意馨直直地跪着,也不辩解。
谢老爷子没有叫起,而是仔细地观察自己的孙女。见她此刻面对父亲的谩骂还那么平静,眼里闪过一丝惊奇。难道孙女对帝王的了解竟然这么深了么?
谢昌延只知道清荷宴上自家女儿捐款和殷慈墨献计的事,其他的知道得不是很详细。
“要不是你言叔察觉到不对,跟在你的人屁股后面帮忙描补一二,恐怕不知道多少人要摸上门来了。”
谢意馨腹诽,她就是故意在言叔面前露出行迹的,她现在手上钱倒有,但用得上的人太少了,只有露出行迹才能让言叔帮忙扫尾不是。要知道,在皇帝眼皮子下动手脚,可不是容易的。
啪!谢昌延大掌往桌子一拍,“你说,你究竟想干什么?!啊?”
想想,谢昌延又觉得不对,女儿一向是不管这种事的,行事也从来没有这么胆大过,“还是有什么人逼迫你?你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爹,这事您别管了,我是谢家的女儿,不会害谢家的。”重生这种事本来就匪夷所思,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这事还真不知道如何说?而且她觉得她祖父今天也在场,他一定能察觉到她的意图的。
谢昌延觉得自己要被这不孝女气疯了,看看她说的什么话,闯了祸还让她别管?
“好了,既然她不想说,你就别管了。还有,老大,不是我说你,这暴脾气也该改改了。”
“爹!”谢昌延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老父,“你不能这么惯着这丫头,要不然迟早得闯出大祸来。”
“能闯什么祸?我观她行事,比你十四之时强多了。今天的事,你真该找穆言好好了解一下再来下结论。”这个儿子能看出多少就看他本事了,孙女比她老爹要敏锐啊,才十四多岁,就有这等见识。可惜了,不是男娃,要不然,老谢家就有后了。
谢昌延一愣,父亲这话,难道中间有他不了解的情况吗?不过他父亲能说出这话,看来今天的事,父亲心中也是有数的。既然他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他是真怕女儿被人利用了啊。
“只是你今天所行之事,终非君子所为。”谢老爷子锐利的双眼定定地看着谢意馨,似乎在等她的解释。在他看来,他的子孙可以争可以斗,可以谋算,却不能是那等阴险狡诈罔顾大义自私自利之辈。
今日看来,殷家拿出的三条救灾之策确实是功于社稷,利在百姓。而他们算计谢家的事,他也仅仅看出一个苗头,尚未查证,不好断定啊。所以此时,谢老爷子心中一时晦暗不明。他不想谢家被动地遭人算计,也不想孙女去算计对社稷有功之人。
想了想,谢老爷子如是说,“这回就算了,下回可不许这么胡闹!”
谢意馨抿了抿唇,君子所为?谢家人行事一向光明正大,即使用计,多半都是用阳谋,很少用那种阴损的手段。可是,殷家那些人不一样,他们只要有用,能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才不会管手段阴不阴损肮不肮脏呢。
本来谢意馨不想多说重生之事的,可是如今大敌环伺,他爷爷都是这种思想,更别提她老爹了。该给他们提个醒了,不求他们变得与她一样,只求此番坦诚过后,她的行动能多些自由。
“爷爷,你还记得上回你去伽蓝寺那会吗?我病了几日,几乎是夜夜恶梦。梦中,我们谢家遭人算计,被人打压,不过短短十年左右,便被人连根拔起。一夕之间,偌大的谢家分崩离析。这些都不算什么,政治斗争嘛,有输有赢,很正常,输了大不了就摘掉十大世家的帽子,然后退出京城回到老家罢了。可是您知道吗?谢家都如此落魄了,那些人仍不肯放过谢家,最后一步步,逼得谢家断子绝孙!”
说到悲痛处,谢意馨眼眶都红了,她不理会一脸震惊的父亲及沉着一张脸的祖父,继续往下说,“……梦中爷爷是被人活活气死的。……爹也不知得了何病,死得莫名其妙。弟弟也……”她历数家中人的遭遇。
听到这些,谢昌延呼吸一窒,他抬眼看了老父一眼,见他没有斥责女儿,反而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他便把到嘴边的胡说八道吞了下去。
“爷爷,你一生克己奉公,风骨卓然,最后竟然落得那样一个下场。更可恨的是,您死后也只得了沉潜刚克遵时养晦等寥寥数语的评价,做为您的孙女,我如何不知您为了这个国家,说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也不为过,可是,可是……”说到最后,谢意馨已是泪流满面,声音嘶哑,“你们知道咱们这偌大的谢家门庭最终落到了谁的手中么?是殷家,殷家啊。”
偌大的书房,此刻安静不已。谢老爷子脸色晦涩不明,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而谢昌延亦是满心震撼,他觉得只是一个梦,如此荒谬,他真的很不想相信,可内心深处却隐隐信服了几分。
良久,谢意馨才稳住了情绪,深吸一口气道,“或许你们会说,这只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可是近来的种种迹象都证明了殷家和一些家族已经开始联合打压谢家。可见君子所为,并不会让他们对我们心慈手软。既然人家已用计,咱们又何必客气?别和我说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话,只要他们敢伸手,我就敢把他们的爪子剁掉,顺便还要给他们撒上毒粉,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爷爷,父亲,你们可以不出手,但请不要阻止我。但也请你们放心,我是谢家的一份子,所行之事必不使谢家蒙羞便是。或许我的手段不够光明磊落,但是我和你们保证一定不会伤天害理,有违天和!”
谢老爷子此时想起慧融大师之言,心中对此事已信了几分。此时再听孙女这般说,心中更是妥贴,不管孙女变得如何,她始终都是为了维护谢家而战,再想起这段时间孙女的一言一行,他为孙女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眼光及手段而欣慰。
谢家子孙之中,四平八稳的人才太多了,其中犹以老大谢昌延为最。他对国对家的忠诚度是不容置疑的,做事也勤恳。只是政治嗅觉也不够敏锐,手段不够圆滑,尽管很努力了,但成就也有限。现在有他还在,有他照拂,不说能平步青云,至少在大事上没人能够算计。
老爷子今年七十有五,虽说身体尚好,可心中却不是不遗憾的。老大就不说了,老二有野心,可同样是能力不足,老大还有点自知之明。老二却是个志大才疏的,这性子再不磨磨,他怕迟早一天得闯出大祸来。老三是幺儿,聪明,却品性纯良,看不惯官场那一套,喜欢游历,一年到头也不着家,如今都年近三十了,却尚未娶妻,真是让人操心极了。
孙子辈,人丁也少啊,嫡庶加起来也才六个,两个嫡孙还小,看不出来什么,老二在南边有一对庶子庶女,也不知品性。整个家族都不出个能入他眼的人,前途堪忧啊。
如今谢意馨能说出刚才那番话,从细微处能看出她是个内方外圆之人,至少有点苗头了,这样很好很好。即使只是女娃也足够让他老怀开慰了。不管如何,孙女的洞察力比她爹强,他近来日觉精力不济,若是他——以后有孙女在旁提点一二,也是好的。
“不嘛不嘛,瀚儿想去,姐姐,带瀚儿一起去吧”谢觅瀚抱住谢意馨的大腿,仰着小脸,眨巴着眼睛撒娇。
自打上回谢意馨对他表示过亲近之后,这小家伙就很粘她,每天都迈着小短腿来春暖阁找姐姐玩儿。因为之前姐弟俩一向不怎么亲近,一开始小家伙还能装乖,几天后,孩子天性显露无遗,很是活泼。
一个有意放纵,一个满心孺慕,倒也相得益彰。
“胡闹,你大姐出门是有正紧事要办,你跟着不方便。”文氏轻斥。
先前,她开口问祖父祖母要她娘亲的嫁妆,他们应了。
既然祖母把她娘的嫁妆都给回了她,她总得打理起来才是。她看了看,除了库房的那些登记造册的物什之外,还有有好几个庄子和铺子。她也该把这些理一理,做到心中有数才是。
于是请示过祖母后,便有了此行。而此事恰巧被谢觅瀚小家伙知道了,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出。
长期被拘在府中的孩子,对外面没有不向往的。而谢意馨深思过后,也决定带他出去看看。
不出意外的话,谢家必将由他来扛起这份责任。多带出去见识见识也好,圣人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天来,谢意馨也不是一味地纵着他玩儿。她制作了很多卡片来教他认字,认字认得好的时候还会给他讲一些小故事。
这些方法都是殷慈墨那个女人用过的,她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全是因为上一世,这般的育儿方法被编辑成书,京城好一点的世家人手一册。这些书曾为殷慈墨添加了不少的资本,为她消除了不少反对她的世家的异议。
虽然她对殷慈墨没好感,不可否认,她很会教孩子,小世子被她教得早慧又聪明。不怪当初朱聪毓一直对自己的孩子横挑鼻子竖挑眼,有那么一个优秀的榜样对比着,寻常的孩子又如何得及得上?
可是他不明白,小世子再好,也是别人家的孩子。谢意馨冷笑,难不成姓朱的还敢肖想姓殷的给他生个孩子不成?也不知道殷慈墨去哪请的高人做幕僚,解决问题的方法总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有些还简单实用。
文氏的轻斥将谢意馨飘远的心思拉了回来,只见小家伙扁着嘴,委屈地站在那儿,“那,那好吧,瀚儿听话——”
“母亲,让他跟着去吧。男孩子,不能总像女孩子一般拘在后院,您说是吗?”
此话一出,小家伙原本没精神的眼睛便是一亮,双手更是抱紧了他大姐的大腿,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娘亲。
文氏满脸为难,儿子太小,再说他们出门没个大人跟着,她实在是不放心。
谢意馨也是当过娘的,自然明白她的顾忌,“母亲,出门的人你来安排就是。您就放心吧,我们只在宣武区走走,我们申时左右就回来。”宣武区那边是治安最好的街区了。
文氏看了继女和亲儿一眼,终于无奈地摇摇头,“你们祖母太宠着你俩了,今天你们可要快去快回,仔细别玩过头时间了。”
这意思便是同意了,小家伙听出来了,欢呼一声,转过去讨好地抱着文氏地大腿,“娘,瀚儿会记得给你带糖葫芦回来的。”
文氏笑着轻点他的额头,“小馋猫,你们快点回来娘就阿弥陀佛。好了,娘去给你们准备马车。”
没一会,马车便准备妥当,在文氏的目送下,两人登上马车。
“大嫂,你也太纵着孩子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想出门就出门呢。”匆匆而来的管氏,看着出了门的姐弟,又想起至今还在家里闹腾的女儿,明显不太高兴地说道。
文氏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有什么办法,你有办法你和他们祖母说去?”
管氏一噎,“他祖母也是,那么大的一笔嫁妆,说给就给了,也不怕被个半大的孩子折腾光。”说起这个,她便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那是人家母亲的嫁妆,便真是折腾光,也不干你我的事。”说完这句,文氏弹弹衣袖,准备走人。她一当家主母,事儿多了去了,可没那功夫和她闲磕牙,“我院子里还有点事,二弟妹自便吧。”
看着文氏离开的背影,管氏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心里呸了一声,才扭着腰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厢,谢意馨姐弟俩人出了门,马车一路朝最热闹的宣武区驶去,她有两家铺子恰好就坐落在此处。
路过大星胡同时,马车一颠,谢意馨止不住地身前倾,忙把谢觅瀚抱住,防着他被磕着,然后马车就停了下来。
谢意馨眉头微皱,看了春雪一眼。
春雪会意,掀开了帘子,“前面怎么回事?”
“回大小姐,前面几辆马车堵住了胡同,过不去了暂时。”赶车的车把式回道。
“绕回头不行吗?”春雪问。
“绕回头,恐怕要耽搁不少时间。”车把式很为难。
“发生了什么事?”谢意馨在马车内沉声问了一句。
早有小厮在马车一停的当下钻前面去了,打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就立即赶回来禀告。
“回大小姐话,前面是殷家的马车。”
“殷家?”谢意馨神色一凛。
“是,据说——”
原来,巳时二刻左右,一蒙面人打马从大星胡同疾驰而过。本来是极小的一件事,不料在经过一老者的时候,老者却突然倒地不起了,而且浑身抽搐。而蒙面上却未发现般置之不顾。恰巧殷家的马车经过发现,便将人拦了下来。
“小姐,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疏通。我们需要调头吗?”
“不必。”谢意馨摇了摇头,“春雪,你派个人上前问一下殷家那边是否需要帮忙。”他们坐的马车有谢家的标志,普通百姓不太懂,但明眼人懂。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问也不问地离开,太说不过去。
她此刻代表的不仅仅是她本人,还代表了谢家。
那厢,蒙面人被拦下,却只是扯了腰间的钱袋扔下就想走,结果仍被阻拦。
旁观的人都用指责的眼神看向蒙面人。
蒙面人眉头皱起,脸色不豫,“这些银子足够他看病了,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且慢!”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却是殷慈墨亲自下了马车,只见她脸上挂着一张雪白的面纱,半透明的面纱让她精致的脸蛋若隐若现,“这位老人正病危,小姐于情于理都该等他诊治过后再走。”
“我没撞到他。”言下之意便是她还愿意给银钱,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殷慈墨微微一笑,“我信,撞伤不是这样的,这位老者明显是患了癫痫。不过他却是因为受到惊吓才会突然发作的,你方才打马过来——”
蒙面人挑眉冷冷地看向她。
殷慈墨不惧她的冷眼,继续笑着说道,“你也不想此事扩大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吧?而且大夫也快到了,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
蒙面人打量了她一番,不知看到什么,一怔,“你是殷家人?”
“正是。”殷慈墨含笑应道。
“想不到殷崇亦那老家伙还能生出你这么个女儿。”说完那人牵着马倚在一旁的墙边,闭目养神。
此举算是默认了殷慈墨的做法。
没多久殷家的一位小厮拽着一位气喘吁吁的大夫回来了,将人带到老头那开始诊治。
与此同时,一位丫环上前低声说了两句,殷慈墨听完讶异地看向谢意馨所在之处。
殷家请来的大夫医术不错,没一会那老头便没事了。
蒙面人一看没她什么事了,便跨上马,走了,临走前还看了殷慈墨一眼,“我记住你了。”
殷慈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含笑,眼神幽深。
“小姐,你为何要帮那人?”殷慈墨的贴身丫环小声地问。按她说,那人想走就走呗,有了对比,正好可以彰显自家小姐的气度以及美好的品德。
殷慈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答。
那丫环被她看了一眼,心一凉,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心中暗骂自己一句,然后低下头恭顺地跟着主子。
老头醒后,亲自过来道谢,老人的脸色惨白,虎目却暗含精光。道了谢,问明了身份,也不多说别的,慢悠悠地走了。
谢意馨掀开一边的帘子,看着打马而去的蒙面女子若有所思。
京城十大阀门家族之一的温家,上一代的家主是女的那家,能力出众或功名在身的温家子女,所着衣物都会绣上独特的兰花做为标记。
刚才那人的袖口绣了一朵雅致的兰花,墨蓝的枝叶绣在天青色的衣裳上并不显眼,若非她眼尖,都注意不到呢。墨兰,在温家的地位尊崇无比。
温家的女子,出息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她们德妇容功皆拿得出手,特别在管理内宅方面,很是出色。而且那些世家阀门或者一些能力出众的家族,俱很乐意求娶温家女子作当家主母。娶了温家女子的家族,后宅都很和睦。
至此,温家女子堪称世人典范,世人皆以娶温家女子为荣。
温家是中正派,他们只忠于皇帝,从不搞倾轧,因此温家历经三任帝皇,仍然是圣眷浓厚。亦是各皇子着重想争取的势力之一。
上一辈子,她不知道为何温家一直对殷慈墨另眼相看。
想来,殷慈墨便是此时走入温家的眼中的吧。所以才会有后来向当今推荐殷慈墨为女官之事。
温家的话很有份量,当今在传召考教了她的才学之后,授予四品女官之职。
这是一个很高的起点,而且因为常伴帝侧,很是殊荣。
上一世,正因为她得到了这个机会,常伴帝侧,她的消息比别人来得灵通,对圣心更是揣摸到了几分,许多事情都能顺意而为。才会令谢家的境况越发艰难。
在昌国有女官,当初太祖君无威打下大昌江山之时,曾得到过不少巾帼须眉的支持。更有一回太祖受困咸阳,危急之际,正是一群娘子军不顾性命将他救出。逃出生天之际,这群娘子军十不存一,太祖深受撼动。正因为如此,大昌王朝并不避讳女子做官。而且女官的地位不低,只是女官的甄选十分严格,品性才华缺一不可,因此数量稀少。
如今大昌皇朝的女官也仅有两位,都是出自温家。而殷慈墨更是继温家之后的第一位外姓女官。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谢意馨念叨着这句话,神情若有所思。
这句古言她早已识得,当初她也只是过过耳而已,并不曾深思其中的深意。
如今全程看到了殷慈墨的做为,再回想上一世的许多事,她若有所悟。
勿以善小而不为,比如眼前这人,殷慈墨一句话便能救。于她也全无害处,举手之劳而已,为何不救?此刻,她得了这老者的感激,还得了温家的另眼相待,以及周围人的赞美。很划算不是吗?
还有,勿以恶小而为之。有些事咱们可做可不做,做了也未必有多大的好处,可是会伤到一人甚至百人,那便不做。有些话也是,可说可不说。说了心中是痛快了,却伤了人也得罪了人。想想,咱们也不是不做这件事就不能活了或是穷到吃不上饭穿不上衣了。得了眼前的小利和一时的痛快,却得罪了人,有了坏名声,便是多少银子也买不回来的。
须知,好名声可不是一下就能得来的,需要慢慢经营。
上辈子,她仗着自己的家世容貌,何尝在意过名声这东西?一向都是率性而为。她一直也认为,真实就是一种美好。所以从来都是有话说话,却不知那些她所谓的真话伤了多少人得罪了多少人。或许自己不屑于伪装,但有些语言进行适当的修饰,只要不过分,便是基本的礼貌尊重。
殷慈墨是个很克制的人,在这方面做得真的很好,这句话就像信条一般贯彻到她生活的点滴之中。
所以,上一世,败在她手上,也不算太意外不是?谢意馨自嘲一笑,看来她要学的还很多啊。
“姐姐,你在想什么?”小家伙见她愣神,摇着她的手臂好奇地看着她。
谢意馨摸着他的脑袋笑了笑,把自己刚才所悟用了浅显的话与他说了。
小家伙听得懵懵懂懂,双眼迷茫。
“瀚儿现在不懂没关系,记着就行了,以后大家会懂的。”谢意馨笑笑,并不多加责难。许多人做人做事都是懵懵懂懂,只围着眼前自身的利益转,很少人能想得那么长远,走一步看三步乃至十步的。她上一世不正是如此么?
“嗯,姐姐,我记着了。”
名声,名声,谢意馨一直琢磨着这个词,突然,她眼睛一亮。是啊,她可不可以以此做为突破口呢?谢意馨暗忖,须知务虚名而处实祸,太过务虚,容易惹祸。上一世,好名声成就了她,从未带给她任何麻烦,但这一世嘛,就不一定了,要知道好名声也容易让一个人行事束手束脚的。
“小姐,殷家二小姐往这边来了。”春雪出声提醒。
“谢小姐——”殷慈墨过来。
“殷小姐——”谢意馨已出了马车,脸上同样挂着一张帕子。
不比殷慈墨半透不露的面纱,谢意馨的面纱是暗红色的,带着暗纹,虽然薄,但却将脸型遮得严严实实的。
“真巧。”
“是啊。”
两抹同样的窈窕挺惹人眼球的,没看到周边的人都把目光若有似无地投在她俩身上吗?
相比之下,还是殷慈墨比较惹眼一些,白色偏点灰的广袖衣裳,显得她气质出众,纯白的衣裳太过刺眼,这一身恰好,更衬得那半透明的姿容清丽绝俗。
毕竟殷慈墨比她年长两岁,身材脸蛋都长开了,反衬得谢意馨就像一枚青涩的果子。
殊不知,她在别人眼里也并不差。她一身嫩黄衣裳,光洁的额头如明珠生晕,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当真是人淡如菊,雅致清丽。一双杏眼生得极好,左右顾盼,很是有神。
殷慈墨落落大方地任他们打量,而谢意馨也在皱了一下眉头之后不再在意落在身上的目光。
“谢妹妹这是打算去哪逛?”
“宣武区。”
“那里不错,首饰衣裳都挺多的,需不需要我带路?”
“这个不好麻烦你吧?”客气话而已,当真她就傻了。
殷慈墨点头,“那妹妹尽兴,姐姐失陪了。”
“姐姐自便。”
寒暄的两人并不知道她们已成为不远处阁楼上的两男眼中的一道风景,在一树的桃花瓣的衬托下,虽看不到脸,但两人仍让人觉得美得不可思议。
雅致的包厢里,两位容貌极俊逸的男子相对而坐。
“墨书,那两人是谁?”一身白衣,略显风流的蒋致行感兴趣地开口。
那个叫墨书的小厮只看了一眼,便答道,“略高的那位是殷家的二小姐,另一位则是谢家的大小姐。”
“果真是人比花娇,秦兄,你说是不是?”
秦熙从低头喝茶,并不答话。
蒋致行似是习惯了他这般,自娱自乐。
而临走前,殷慈墨回过头,隐晦地看了那阁楼一眼。
“小姐,你练了一上午的字了,歇歇吧,别把眼睛熬坏了。”春雪心疼地劝着。
谢意馨放下笔,动动有些酸的手腕,眼睛却不离桌案上未干的字。
书法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练字,能让人沉静,仿佛一切的浮躁繁华都已远逝,只剩下平和安祥。
受她祖父影响,在这么多书法中,她犹喜欢颜体。较之高逸清婉,流畅瘦洁得时下女子喜欢的簪花小楷。颜体结体谨严,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清丽俊秀,自有一股大气之风。
而朱聪毓却不喜欢她的字,常说太过锋芒毕露,没有一丝温婉之气。为此,她在婚后没多久放弃了颇得了几分真髓的颜体,谢老爷子知道后,暗自可惜了好久。
想到姓朱的,谢意馨撇撇嘴,决定不再想他自虐。让下人把书案收拾好,谢意馨净了手,接过春雪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小姐,奴婢见西园的海棠开得好,小姐可要去看看?”大方爽利的声音,不是她熟悉的春雪。
谢意馨扭头一看,原来是她院子里一个叫夏桃的二等丫环。
春雪赞赏地看了这丫头一眼,那丫头像是受不得夸,脸红地低下头。
西园的景致一向不错,谢意馨想着便点了点头。
他们一行人刚到西园的亭子不久,一个小厮便匆匆而来。
“小姐,是门房的小丁。”春雪提醒。
待那小丁行了礼,谢意馨才问,“你找到这有何要紧之事?”
“是前些日子大小姐给安国侯世子递的邀请帖退回来了,还让人递了话,说那天他有要事,怕是不能陪小姐去伽蓝寺看桃花了。”
“拿给我看看。”是她重生前递的帖子,离现在也有些日子了。
谢意馨拿着帖子,冷笑不已,朱聪毓这招欲擒故纵使得真好,上一世这个时候,自己对他早已芳心暗许。他来这么一招,自己暗自生气之余,胃口也被吊了起来。本来可有可无的人,却觉得非要不可了。加上后面几场温柔体贴一心为她的好戏,让她感动之余陷得更深了。
夏桃觑着她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谢意馨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说出这话,通常要说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她却想知道。
“昨天我哥去城外十里津办事,在那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安国侯世子与一名貌美女子在游湖,状似亲密。”夏桃一边说一边觑着谢意馨的神色,“据说那女子是世子的表妹——”
“哦。”没有意料中的恼怒,谢意馨仅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夏桃愣了。
就在这时,谢意馨无意中看到什么,接着眼一凝,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春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大管家神色不好地领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往南面走去,看方向似是朝崇德园那边。
“小姐,那人是?”
“看大总管眉头紧锁的样子,看来是有麻烦事了。不过老夫人这两天身体不好,他怎么还能去打扰老夫人养病呢。”夏桃微嘟着嘴,低声抱怨着。
谢意馨无意识地摇摇头,整个人却沉浸在回忆之中。刚才那人是安文白,她要是没看错的话。
上一世,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她祖父外出访友期间,安文白曾来向祖母提过辞呈,当时她祖母好言相劝,没答应放人。一个要走,一个要留,两人僵持着。
当时自己心情并不好,又见到祖母如此挽留那人还一脸为难,当下心火上窜,一发不可收拾。当下冷哼一声,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不就是一个小小地管事吗?能在我们谢家做事是你们三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拿什么乔,别给脸不要脸。”什么话她已记得不太清了,大意上不离这几句。
可就是这几句话把安文白气得脸色胀红,只留下一句,“谢家的庙堂太大,我高攀不起。”便甩袖而去。
说起这个安文白,他父亲也算是谢家家臣般的老人了。当初太祖征伐时期,谢老爷子曾救过安父一命,安父便一心跟着谢老爷子。历经几番艰难,谢老爷子见他心性难得,便让他做了个管事,管理着谢家名下的香料铺。
安父本人资质平庸,胜在忠心。可他生的儿子安文白却天资聪颖,一手算学出神入画,在大昌王朝来说,也算得上是顶尖的了,是谢家大总管预备提拔重用的人才。可谢意馨不知道这些事,后来她祖父回来后得知此事,把她斥责了一顿。这也是她一次受到祖父如此严厉的斥责。
谢意馨会记得那么清楚,主要原因还是安文白不仅是自己走了,还带走了谢家产业里许多中小管事。安文白自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主要还是她那天斥责安文白的话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还传得沸沸扬扬的,搞得许多为谢家做事的人都心生不满。
随后,谢家也做了一些相应的补救措施,甚至她爹为了挽回安文白还亲自上过门。可惜没用,再加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谢家子弟接连出事,谢家内部一团乱,根本就腾不出手来理顺这些人事。
后来谢意馨眼睁睁地看着安文白在算学及记账管理这方面大放异彩,更在几年后成为了新皇一手创建的永宁商行的副主席。虽然安文白没有怨恨谢家,也没有发达之后转过头来打击谢家。可是他的存在,便是对谢家的一种打击,它时刻提醒着世人谢家是如何不屑如何错待有识之士的。
谢老爷子去世后,谢家的商铺因为像安文白这样的中层管事的断层,许多商铺行当都运转不开,再加上旁边那些人虎视眈眈的竞争,谢家的大部分生意都不好。政商是相互的,生意买卖需要政权的维护,政治又如何不需要银钱的支持?谢家两方面都受到打击,情势不容乐观。
说实话,谢意馨曾一度追悔莫及,尽管她嘴硬的从未承认。那时她只恨自己过于骄纵,可是今天看来,里面却是蹊跷重重。也是啊,虽然上一世,自己脾气的确是任性骄纵,却极少插手家族里的事。唯一多嘴的一回,就让谢家栽了那么大的一个跟斗,再也起不来,只能在这个坑里越陷越深。
言多必失,夏桃今天的话这么多。而且她临时起意来的西园,就遇上了安文白经过,怎么就那么恰巧呢?
谢意馨眼睛微眯,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前的婢子一眼,然后垂下眼眸。她可没忘记,无意中把自己引来西园的人就是她啊。而且她的话多番撩拨,不就是让自己生气吗?
谢意馨叹了口气,设计这个陷阱的人真的很了解她,应该说深谙她的心理。如果她现在还对朱聪毓心存爱慕的话,此刻一定怒火中烧,再加上担心祖母,一定会跟上去,届时,上一世的情景还得重演。
“走,我们上去看看。”此话一出,果然见到夏桃眼中划过一抹喜色。
谢意馨站了起来,慢悠悠朝崇德园走去。心中却在暗自思量,那些敌人的手伸得真长,连她的二等丫鬟都被收买了。不过无妨,这丫鬟和她的家人她暂时留着,总有用上的时候。用不上也没关系,明面上的奸细总比未知的好多了。
走在前面,趁着夏桃留在后面收拾没跟上来之时,把刚才的小丁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只见小丁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回了她一声是,便咚咚地跑开了。
看着小丁走远的背影,谢意馨笑了笑。她并未抱什么希望,只是觉得总要去试试,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也许幕后之人真的那么胆大的就在他们谢家斜对面的唯一一个茶馆等消息呢?要知道除了这个茶馆,周围可都是住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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