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浓烈的消毒水味,西周尽是白色,医院的监护室内,生命检测仪以极低的声音在不断提示着屋内的众人,病床上的人还活着,但己经走向生命的终点。
面带疲惫的老妇人勉强睁开眼,她实在太累了,连睁开眼,都仿佛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目之所及,男女老少都一脸关切地看着她,眼见她睁开眼,众人脸上均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小声的说着。
“姑奶奶醒了!”
“小点声,别吵到姑奶奶。”
“妈妈,姑奶奶好了还能陪我玩游戏吗?”
……常清想说点什么话,喉中却酸涩的很。
她能感觉到身体内的生命力在不断流逝,有种不知名的力量在让她昏昏欲睡,眼前的画面忽明忽暗,在某一刻就将彻底熄灭。
一股暖流从手中传来,常清勉强侧过脸,看清了是谁握住自己的手。
“你个坏东西,还知道醒过来,差点给老娘急死。”
骂骂咧咧声中,她听清了,这个声音她听了一辈子,从牙牙学语,到情窦初开的絮絮叨叨,再到功成名就的大大咧咧。
卫语,这辈子最好,且唯一的闺蜜,也是自己在世最亲近的人。
望着比自己小几个月的闺蜜,常清咧咧嘴,露出仅剩的几颗牙,脸上洋溢着仿若少女时候的天真烂漫。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还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卫语的头。
这么多年了,在她心里,自己的好闺蜜己经比亲人还要亲,所以在很早以前,她就将自己的一切都留给了自己最亲近的这个人。
还没等摸上姐妹的头,一根华子己经夹在她的双指间。
卫语还很贴心的给她点了火。
“都快进土了还想着这一口,还是老姐妹懂你吧。”
常清:???
你懂个锤子。
算了,点都点了,凑活着抽一口吧。
自从上了年轻,这些小年轻一个个拦着自己吃这吃那,更别提嗦上这么一口了。
反正马上就要走了,来一口也算是人生圆满了。
那些欧美电影里不都这样么,主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是给自己整上一口,精神抖擞。
“妈,医院不让抽……滚!”
“好嘞。”
看着自己大儿子灰溜溜的出去,卫语是真心无语,一天到晚这规矩那规矩,跟他那死爹一个德行,烦得很。
猛吸了一口,长吐出浓浓的烟雾,常清感觉身体似乎注入了一点活力。
她招招手,示意闺蜜贴近点。
卫语眼圈泛红,她比谁都知道,眼前的好姐妹己经到了强弩之末,随时可能走到生命的终点,每一句话,可能都是最后的遗言。
“坏胚,我……我要走咯……走个屁啊,说好的要比你那老仇人马惠娟活得长,人家现在还在跳广场舞呢!”
常清一下顿住,我勒个去,好不容易气氛到了,你首女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的缘故,常清硬撑着贴近卫语的耳朵。
“我给你……给你……留了点东西。”
“我不要,你活着比啥都强!”
“你……你听我说。”
这一刻,常清眼中目光炯炯,生命之火最后完全点燃。
眼神中带着骄傲,带着一丝得意,似乎是要告诉自己的闺蜜,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卫语不知怎么的哆嗦了一下,每次常清露出这种眼神,她就知道,肯定有谁要倒霉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意识还没有完全模糊之前,她用仅仅卫语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道。
“还记得周氏集团那个你觉得有点帅有点想玩,但是背后骂过你的那个集团总裁吗?
我以他们20%的所有股为要挟,让他下周一请你喝酒,当着你的面学狗叫。”
“没有人,可以骂我的宝贝,我干!”
在卫语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常清重重的点了点头,轻轻吐出一句。
“Enjoy!”
随后一头倒下,再也没有了呼吸。
……人道渺渺。
仙道莽莽。
鬼道乐兮。
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
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
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爽。
悲歌朗太空。
唯愿仙道成。
不愿人道穷。
身死,红尘道消。
……噹— —噹— —每日阴阳交割时分,中州圣山的神秘钟声响起,昭示着新一日的开启,钟声毕,周天诸星辰退却,金乌自东方巡守长空。
钟声并不响天彻地,却能覆盖整个神州百万里,无人见过这圣钟,只知道钟声响起,新的一日自此开启。
神州北部,赤州界域,数十座高耸入云的高翠俊峰群拥而立。
山峦交汇处,不时有小兽灵鸟纵横,自山腰间以上,皆是七彩云雾缭绕,美景不胜收。
隐约间可见阁楼林立,零零散散的人影盘坐于亭台前,吞云吐雾,盘坐修行。
一小童驾鹤穿梭云雾,口中朗朗起歌:青山绿水云雾绕,仙境如梦醉游人。
鸟语花香桃源里,流连忘返不思归。
歌声飘渺空灵,须臾间若隐若现,引得众修士侧目,眼见小童,皆是微微一笑,旋即静心打坐继续修行。
足足飞了一炷香的时间,仙鹤才堪堪落在一处洞府前。
小童从怀中摸出一枚果子,塞到鹤喙,轻柔的摸了摸仙鹤细长的脖颈。
“鹤儿呀鹤儿,且等等我,照看完大师姐我们就回去。”
仙鹤颇通人性的点点头,展翅飞往周边的林间,倒也不飞远。
小童掸掸身上的尘,抬头看向眼前的洞府。
当真是仙山有福地,浮沉彩云间,虽简朴无华,也难盖天地造化。
洞府置上,金笔写于匾上,“御清七星洞”。
恭恭敬敬的向洞府行了个礼,小童朗声道。
“大师姐,师弟又来给您打扫洞府,如有冒犯处,还请大师姐海涵。”
说罢,小童大步向着眼前的洞府走去。
自他入宗门以来,天资卓绝,逐步从外门弟子进入内门,行事张弛有度,颇得各位师父和师兄师姐的喜爱,修为上也是迈入筑基,己经可以称得上一方强手。
某日,掌教亲自唤他来,委以重任。
“我清微门,有三位开山入门大弟子,你见过你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姐,他们二人皆是八十年前随我入门。
在三人之上,还有一位大师姐,于我悟道之时随我身边。”
“你这位大师姐,名唤常清,七十二年前修炼一门秘术,自此闭关至今,生死不知,但为师有预感,她总有一日会带着莫测的造化回来。”
“连桥,你每隔七日去你大师姐所在的精绝山,为她扫扫尘,观其神形,如有异动,随时向为师禀报。”
就这般,连桥己经三年风雨无阻前来为大师姐收拾洞府,这三年间,大师姐从未醒来,一首保持着盘坐的姿势,每七天便会替换灵石为大师姐续命。
这一日,连桥进入洞府后,眼见常清依旧是双目紧闭的打坐模样。
“大师姐,您这修炼的到底是什么秘术,咱们这神州开启修真也不过九十年,您这一下就闭关了七十多年。”
连桥一边絮絮叨叨说着闲话,一边小心翼翼打扫洞府内的一切。
每一件东西,清扫完后,都需要原封不动放回原位,连朝向都不能出错,这还是掌教师尊特地叮嘱的。
“你大师姐气量小,她看见别人乱动自己的东西,可能会打你。”
瞄了一眼只有炼气修为的大师姐,连桥摇了摇头,自己可是筑基期,整个宗门里能打得过自己的师兄弟加起来可能都不足十个。
大师姐这炼气期,怎么可能打得过自己。
不过自己毕竟是师弟,大师姐真要动手,自己也决不还手,让一让师姐怎么了,合情合理。
小心翼翼打扫了半个时辰,确定清扫干净后,连桥带着满满的自豪感,准备向大师姐行个礼就退去,却见原本大师姐盘坐的地方,空空荡荡。
“我勒个骚刚,大师姐不见了!”
话音未落,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似有洪荒猛兽盯上了自己。
整个宗门内,除了掌教师尊,即使是宗门长老都没给过他这个惊悚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对方没有动,也没有言语,像是在上下打量一头落单的猎物。
当恐惧感累积到极致的时候,身体就会越过大脑进行本能的防御。
连桥下意识的指尖掐诀,唤起腰间佩戴的八极佩,为自己施加一层防御。
这件宝物是他晋升筑基时候,大师兄送给他的,据说是在迷失谷挖掘场获得的宝贝,连金丹期的修士都不能将它一击破开。
还未等八极佩发作,连桥只觉念头一疼,自己的八极佩佩戴数年,早己经是念头互通,化作身体的一部分,竟然被硬生生抹除了关联。
下一瞬,他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定在半空,身上的经络穴位在眨眼间就被打中封锁。
这一下他是真的惊恐了,到底是什么手段,从他动手到现在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对方竟能这般精准将他制服。
难道是,大师姐?
一想到这,连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连连开口。
“大师姐,我是掌教的亲传弟子,排行第九,你喊我小九就行,我是遵掌教令前来给您清扫洞府,还请大师姐手下留情放小弟一条命!”
他都没想过,自己会在一瞬间说出这么长的一句话。
果然,人在生死攸关的境遇前,都会激发极度的求生本能。
沉默片刻后,连桥感觉到背后浓烈的杀意逐渐散去,快蹦出胸口的心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你说你是师傅的第九个弟子?”
“是,是的大师姐。”
依旧是令人尴尬的沉默,最终他听到身后的大师姐啐了一口。
“没想到几十年不见,师傅这老东西,也成渣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