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竹林幽径,一根竹筒深深灌入山石峭壁,泛着寒光的尖锐竹尖,一滴又一滴甘甜澄净的山泉水从竹孔滴入正下方的木桶内。
“九百九十七!”
“九百九十八!”
“九百九十九.....”
翘腿坐在大石头,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的青年男子一口啐掉咀嚼的狗尾巴草,一把将水桶提起来。
“终于够了!”
青年伸个懒腰,拾起放在大石畔的扁担,以铁钩勾住木桶横杠,屈膝一蹲将木桶挑起。
“哎!这样无趣的日子,多久才是个头?”
青年望着陡峭的山路,无奈摇头。
从来到这个世界算起,他已经风雨无阻地挑了整三年的水了!
青年紧紧铁钩上的绳子,而后迈开长腿,挑着水桶步履矫健往山上走。
他还要赶着时间踩点回去,要是晚了一时半刻,今晚他又要饿肚子了!
青年名叫叶不少,是从千年后的未来世界穿越而来的。
说起他的穿越之路,叶不少是有多憋屈就有憋屈。
别人穿越,不是皇帝王爷,就是权臣将军,可到了他这里,却投身到一个跳崖自尽的二货青年身上。
狗血!
太狗血了!
在现代他已经活得够悲催了,没想到到了这里,活得是更悲催了。
他每天自睁开眼睛,不是在挑水就是在数水的路上。
别说自由,有时候连饭都没得吃!
用叶不少的话来说,他的人生,就是一整套“杯具”!
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叶不少,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捡他回来的老头子,也是个十足的怪人,天天就喜欢守在草屋里酿酒,还规定叶不少每天挑的山泉水,每一桶里面,必须是九百九十九滴水!
多一滴,少一滴都不行。
那怪老头的眼睛亮得跟孙猴子的火眼金睛一样,水桶里的水是多了还是少了,他只扫一眼,就了然于胸。
并且,怪老头还要求叶不少必须在特定的时间将山泉水挑回去,或早或晚,都不许吃饭。
叶不少刚被捡回来时,总是爱抱着侥幸的心理偷懒打盹,在被怪老头修理无数次后,叶不少也学乖了,每天按时挑水回去,数水的时候,也目不转睛盯着。
叶不少跟随怪老头在与世隔绝的山上住了整整三年,也慢慢学会了一些酿酒的技巧。
而今,叶不少酿出来的酒,虽赶不上怪老头,但放在江湖之中,却是少有人敌。
山顶上,一座占地极广且简陋的茅草屋屋顶萦绕着汩汩白烟。
空气中,盛满酒香。
一胡须花白的老头,悠闲地躺在草屋檐下的竹椅上,他干枯的左手提着一个酒葫芦,右手捏着一把蒲扇,嘴里还哼唱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小曲儿。
这个老头,就是把叶不少从悬崖下捡回来的怪老头。
“师傅!我回来了!”
叶不少挑着水桶,跨上石阶。
怪老头睁开一只眼睛,斜瞟叶不少一眼,懒洋洋道:“饭菜在桌上,要吃就自己热热!”
“喔!知道了!”
叶不少放下水桶,从水缸里舀一瓢水简单洗个脸后,拐进了正屋。
桌上,放着一钵喝得只剩骨头的鸡汤,一叠吃剩的咸菜,以及一碗透心凉的白粥。
怪老头!喝鸡汤也不给他留点!
叶不少嫌弃的端起白粥。
还好现在天气热,白粥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几乎饿瘪的叶不少夹起咸菜,三下五除二就将白粥狼吞虎咽吞进肚子。
临了,叶不少还不忘舔了舔碗沿。
叶不少洗干净碗后,蹲在怪老头身边,拿过怪老头手里的蒲扇开始为怪老头扇风。
“师傅,这个力度怎么样?够不够凉快?”
叶不少对着怪老头一阵谄媚讨好。
“今天这么乖?是不是有事求我?”
怪老头眉心一蹙。
他和叶不少一起住了三年,叶不少这小子,就算只动动手指不说话,他亦知道叶不少心里憋着什么好屁。
“嘿嘿....”叶不少坏坏一笑,道:“师傅,我都在山上住了三年了,什么时候才可以下山呀?”
怪老头蓦然睁开眼,直勾勾瞪住叶不少。
叶不少被看得后背直发毛,忙辩解道:“师傅,我不是有想逃离的意思,我....我只是不想一辈子在山上挑水!”
“而且师傅您不也说过,男儿大丈夫理当遨游天下,不该囚困于淤泥里的吗?”
怪老头紧紧盯住叶不少,叶不少垂下头,低声道:“那我还是留在山上吧!”
他就知道,怪老头是不给他下山的。
他要是下山了,怪老头就找不到挑水的人了。
可是,要他一辈子被困在山上挑水,他不甘心!
“你想下山,也不是不可以!”
怪老头幽幽开口。
他可以下山了?
叶不少猛地抬起头,眼底泛着欣喜。
“师傅,您同意我下山了?”
“我可以同意你下山,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怪老头撑起上半身,拧开酒葫芦盖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甘冽辛辣的酒。
条件?他下山还要条件?
叶不少愣了愣。
“师傅,您说吧!”
叶不少心底渴望自由,渴望逃离眼下的平庸。
怪老头看着叶不少眼中的坚毅,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曾几时,那人也曾与眼前的叶不少一样,意气风发。
怪老头长叹口气,站起身走向屋里,他的背影在余晖下显得格外蹉跎。
“师傅.....”
叶不少呢喃一声,眼眶酸涩了。
三年了!他居然没有留意到师傅的后背,又佝偻了几分。
听着身后的低喊,怪老头脚步微顿,沙哑着嗓子道:“你若是想下山,就酿出一壶能让我满意的荷花酿!”
一壶荷花酿就可以下山!
“师傅宽心,徒儿一定会酿出令您满意的荷花酿!”
叶不少喜不自胜,他朝怪老头磕上三个响头后,起身冲出草屋。
怪老头侧身望着叶不少消失的背影,布满沟壑的苍老容颜上浮起苦笑:“十世轮回,九死一生,你生来不凡,我终究是留不住你!”
叶不少一路冲下山,纵身跳入荷花池,将池塘里盛开的荷花,尽数摘下。
这一晚,叶不少不眠不休守在酿酒的屋子里,大有不酿出极品荷花酿便誓不罢休的拼命精神。
经过一夜的试验,叶不少终是酿出了口味醇正,清香凛冽的极品荷花酿。
当叶不少将极品桃花酿捧到怪老头眼前时,怪老头却没有叶不凡想象中的喜悦。
“你走吧!”
怪老头一甩袖子,走进草屋关上了门。
叶不少重重磕个响头,含泪道:“徒儿与师傅朝夕相伴三年,而今临别之际,师傅可否告知徒儿您的名讳?”
“山水再无相聚日,问个虚名做什么?”
叶不少心头一颤,“师傅....您要将徒儿逐出师门?”
屋里沉静下来,半响后,屋里头传出怪老头冷漠的声音:“叶不少,你下山后,莫要与人说起你曾是我徒弟!”
怪老头真的要不念及情面,逐他出师门!
如遭五雷轰顶的叶不少忍着锥心剧痛,跪趴在地上,“不孝徒儿叶不少.....拜别师傅!”
听着屋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屋内的怪老头早已老泪纵横。
“希望这最后的一世,你能逃开既定的宿命,重新站回属于你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