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山林,山路陡峭,树木东倒西歪,丛生灌木,最适合藏敌,做埋伏。
几人不敢托大,多番探寻方在杂草隐蔽处寻得一处羊肠小道。
入口处,钱西目光疑惑,转而看向花蔷,花蔷深呼一口气,断言不是那白臭虫。
张茄子头大,又来。
一味未解,又来一味。
三人屏气凝神,灵气灌满双手,步行前进。
一股气行了几十里,花蔷撂挑子不干了。
气鼓鼓地席地而坐。
戒备前行,走了这大半日半只虫子都不曾看到。
花蔷觉着忿忿不平。
心情不好想乱杀一番都没得机会。
张茄子干脆也坐地休息,经年累积的落叶,厚厚的,软软的,张茄子觉着这里又是福地又很变态。
三人得了机缘缩短了升境的年岁,除此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张茄子总觉着,天赐的机缘都不是免费的。
钱西带着一包新鲜的野果子回来了,红红绿绿,惹人垂涎。
花蔷无精打采吃了几口就止住了。
张茄子年龄大些,想宽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清楚,此地大危。
冒险前进,却不曾亲眼见过危险。
早些年的锤炼,养成了宁可战死的秉性。
如今这念头却成了一口热锅,随时随地生煎着自己。
怎么会不怕。
初出茅庐,遇见此等恐怖又毫无招架之力的东西,还遍寻不见踪迹。
怕归怕,都没退缩。
心理上有点小情绪也不是大问题。
派出的符阵术法以他们为中心,方圆三十里探寻着。
没有消息,那就意味着,没有活物。
就地休息几柱香的光景,谁都没说话,盯着树,盯着枝桠,盯着脚边的石头粒,放空。
花蔷拍拍屁股站起来,钱西紧随其后。
张茄子没动,两人看向他,看着他伸出两手,说道:“拉我一把,腿麻了。”
花蔷扑哧笑了出来,笑声一扫阴霾,钱西觉着天都亮堂许多。
三人手牵在一起,像当初茄子哥领着两人回小院那般。
笑着对视,也没说话,就神奇地冲垮压在心里的碎石一堆。
太阳西垂,得找个落脚地。
钱西告知左前方山洞较多,宽敞,易守难攻。
可以考虑。
话音还没落,他俩抬腿就走。
钱西谨慎,他说可以考虑,那就是妥了。
提议的人连忙抓起装果子的口袋,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洞天福地落日后危险系数倍增,妖兽占据有利形势,那前来试炼的子弟,谁是猎物就不好说了。
非紧急情况没人选择夜行,往往都是寻个高处或隐蔽处复盘规划打坐休息。
这片山山体不高,花蔷觉着像是蒸屉里蒸熟的馒头,矮矮胖胖。
山洞大大小小遍布山体。
几人选了最高处的洞穴。
没曾料想,洞里别有天地。
钱西摘果子留意过这里,相较于隐蔽藏身处,这里更安全些。
那会士气低沉,他不放心只是甩了张符纸来探。
如今一道上来了,才发现这里洞洞相连。
弯弯绕绕拐了几拐,三人惊奇地出现在山的另一边。
准备留在右手边的洞里,花蔷先行一步,手势刚起刚准备布阵,张茄子猛地一扯将两人拉到背后,二人没防备,皆是一个趔趄。
张茄子的神髓,在突突乱跳。
三人眼神凌厉起来。
怕是遇见白臭虫了,也是,那玩意除了一身臭味,也不像个活的。
符纸探不出也是正常。
花蔷这会心情复杂,兴奋恐惧跃跃欲试在脸上变化莫测。
钱西在她胳膊上重重拧了下,她迅速冷静下来。
设了无数屏障在前方,张茄子打头阵,花蔷殿后。
钱西首次走中间,很开心。
当初追白臭虫不遮嗅觉就是为了熟悉这种味道,哪怕弱化到千分之一,他俩闻不到,花蔷也能嗅出来。
走着走着,花蔷就拉住两人,摇头,指指洞穴深处,掩了口鼻,再摇摇头。
不是白臭虫。
几人没敢言语,看到过有妖兽吃音学人语,继而诱杀。
阵符相护下,也没掉以轻心。
花蔷带头,寻着味道一路七拐八拐往地下走,不用提醒,花蔷都知道他们在走回头路,这是要回到他们刚刚休息的附近。
是在附近,不过是在附近的地底深处。
洞穴传来滴答滴答的落水声,味道愈发浓重味道不难闻,相反倒是像,窗门紧闭的房间,数把月后推窗扑面而来的雨后泥土清香。
花蔷终于停下来了,她闪身,钱西上前一步。
印入三人眼帘的,是一只…猴子?
黑色的毛球球弱蔫蔫地躺在石头上,黑色的粘液顺着石头滴答滴答地流。
花蔷首觉眼前的不是白臭虫。
花蔷被异味袭击过,哪怕白臭虫变成了白虫,她再碰到神髓一定会抗拒。
花蔷小心上前,灵丹妙药阵法和钱西寄存的符纸,都用上了。
没成想还挺起效。
伤口止住并快速愈合。
花蔷退了一步,拉出安全距离。
黑猴子没多久就睁开了眼,静静躺着看向花蔷,轻声道:“多谢。”
花蔷头皮紧了下,知道是个活的,符都测不出来那种,可没成想还是个会说话的。
花蔷摇头,问道:“你是谁?”
黑猴子还是躺着看向洞顶,眼神颓靡,像是受了重创。
静默许久,黑猴子才自嘲道:“我是山里的大王。”
三人对视一眼,又看向黑猴子。
黑猴子此刻好像行将就木之人,没得一点活力道:“我没护住它们,都死了,都被吞了。”
三人了然于心,是白臭虫。
钱西不多话,将存起的画面扒拉出来,上前一步给他看。
黑猴子上一秒还是即将断气的死样,下一秒瞬间腾空而起,惊得花蔷单手环着连连后退。
黑猴子眼瞪浑圆,尖牙毕露,咬牙切齿道:“在哪,那地侏儒在哪?!”
钱西觉着这刺激有用,起码又有活下去的动力。
花蔷接过这出戏:“地侏儒是什么?”
黑猴子冷哼一声:“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一坨臭气罢了,奸诈阴险,可恶!!”
张茄子能感受到他的怒气对他仨毫无杀气,神髓也不再突突乱跳,便开口说道:“我们追地侏儒到西南角的一堵灵墙,它是从那里来的。
你知道那墙的来历?”
黑猴子平息了点怒气,正眼看了这几人,问道:“你们也和它交手了?”
修仙之人正邪不容,黑猴子能收敛点没撕咬几人,除却身心疲乏,最重要一点是这几人灵气平和,长得面善。
心恶之人神髓会另他烦躁,像昨晚碰见的几人,本就抓不到地侏儒窝火得很,又碰见鬼鬼祟祟的几人埋伏他,一时冲动落入圈套,搞得一身伤。
要是妖兽们还在,指不定背地里会笑他多久。
可惜它们被吞杀了。
想到这里,黑猴子的神色又暗淡下去。
花蔷坦诚地耸耸肩:“未曾,还没碰上。”
双方都安静下来,黑猴子抬手指了指钱西手里的口袋,毫不客气地说:“我饿了。”
眼童其实不饿,他只是想跟这几人多待会。
钱西把半口袋野果子双手递给了他。
他大口吃起来。
边吃边打探这几人。
女娃娇小玲珑,目光狡黠有灵气;男娃和女娃差不多高,眼神老气横秋,长得倒是很秀气,要不是穿着打扮,他都觉着也是个女娃了;个子高高那个老早就防备着他,但看目光是个憨厚的,刚刚又卸下防备,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
这几人比他先前见过的十来人都好看舒心些。
眼童法力天赐,斗转星移间法力自然而然生长着,像土里的种子。
他没修炼过,不清楚昨日那些弱法之人用了什么方法困住他,伤得他龇牙咧嘴吱哇乱叫,也搞不懂今日这女娃往他身上招呼来的闪着金光的线条是什么,他就不疼了。
眼童早就感知到他们,一开始离得远分不清神髓给他的感觉,本想装死反杀,没料到人近了,神髓之力让他很享受,他就真的装死了。
他的这具身体,碎成沫沫他也能拼好继续活。
他生来没有弱点,不会死。
哦,也不对,除非他真想死,他还是能弄死自己的。
眼童吐了一地的果核,才开口:“我叫眼童,天生地养,比这里的妖兽都厉害。
地侏儒吃不了我,我暂时还弄不死它。
早年见过一次地侏儒,哦,你说的那堵墙,是那人的一扇门。
那人来这里时,不慎溜进一只地侏儒,他给烧死了。
就那么单手一挥给烧死了,我那会还很弱,还比不上一只幼年妖兽,看不懂,想了很多年也不明白。”
顿了顿又说:“我太弱了,不知道他去了哪,不知道他是谁。
只远远看见那门开了又紧闭。
我打不开。”
眼童一顿输出,三人静静听着,像是在听多年未见的好友简述过往一样。
眼童今天这张嘴,不受控制地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以前都是心里嘀咕。
说话的感觉真好,他想。
“张茄子。”
“钱西。”
“花蔷。”
这次是,西人扑哧一声笑了。
好奇怪。
双方从如临大敌到友好相处不过短短一霎,可能这就是师父说的,同频共振的人吧。
修仙届一致认为,但凡能自行开口说话的,都是人。
不论形态。
西人简单梳理出:白臭虫极其厉害聪慧,藏起来了,可以被烧死;还有存活的仙友。
不幸中有幸,己是上签。
月光皎洁照大地,几人不再言语,入定休息。
准备天亮去寻,寻人,亦或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