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在路灯旁掐灭最后一支烟,打开手机再次确认自己的任务——杀死照片上的女孩。
那女孩很年轻应该比他女儿大不了几岁,但很快,等她吃饭的家人会等来她的死讯。
是的,此刻他微动恻隐之念。
其实他早己金盆洗手,但女儿日渐高昂的医药费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换作任何一个父亲,他都会这么做。”
他摸着胸前衣袋里女儿的照片喃喃自语,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服自己要将她一刀毙命。
回过神的片刻,目标刚好落入视野。
用口罩捂住半张脸,抬手压低帽檐,他跟着她走过满目霓虹色的市中心,来到一个略显老旧的小区。
小区的路灯似乎坏掉了,周围一片黑漆漆,他打开夜视眼镜以免跟丢。
离前方路灯还有一百五十米,他伸手摸出匕首等待时机。
一百米,九十米,七十五米,五十米。
女孩停步翻包的刹那,他腾空跃起。
他的动静让女孩回头张望,此刻他手中的匕首正对着她的心脏。
“啪”重物落地的声音。
女孩定睛一看,那歹徒正被一个身影踩在脚下,匕首掉在手边,“你安心回家,这里交给我。”
制服歹徒的人藏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楚,但语气温和像在安抚。
她也来不及细想,只是往家的方向跑。
再次惊醒时己经是午夜时分,她感到燥渴难耐,起身下楼去倒水。
喝水时习惯性地望向窗帘,印花的窗帘隐隐透着冷白色的光。
那夜没见到白色汽车里的那抹蓝。
“啊?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妙妙的声音被鼓点和交谈声覆盖,她只能在嘈杂的间隙模模糊糊拼凑起一句话。
“我说,我昨天晚上差点被人杀了。”
“啊?
啥?
你杀人啦?
杀谁啊你爹吗?
不要慌宝贝,我马上来帮你毁尸灭迹...”还没等她说完,理里一把挂掉电话。
她感到很烦闷,脑海里莫名浮起那抹蓝光,像冰凉的火。
手机震动起来,是妙妙给她回电话。
“哎呀别挂电话呀,我不是不想听你说话,刚刚在酒吧,柳老板让我帮她调两杯酒。
呜呜呜呜呜你别不理我。”
理里脑子里自动拼贴起流泪猫猫头,但她想逗逗小猫。
“知道了,没事挂了。”
“欸???
不行不行!
你要是挂掉我的电话,或是不理我,那么我的美貌,我的灵魂我的学识甚至是我那二十西个前女友这一切都失去意义了啊!”
“噗”理里被她逗笑,“原来你的每一段情史都是有意义的啊,你的前女友们在磨寄给你的刀片时一定很欣慰吧。”
“就知道编排我!
你笑了噢,你不生气啦!
我现在在包间里安静得很,你刚刚说什么?”
“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有人跟踪我。
我停下来找钥匙的时候他举着匕首要杀了我。”
理里语气淡淡,边说边开了罐咖啡,似乎被刺杀这种事还不如新买的咖啡难喝更让她烦恼。
“啊?
那,那你没事吧?
没受伤吧?
哎哟!”
大概是对面一时激动打翻了酒水。
“很遗憾,我现在还活蹦乱跳。”
“天呐真是万幸!
为了庆祝你昨天死里逃生,今天晚上我请你吃大餐!”
“根本就是你自己想吃大餐吧。”
“什么啊,你这叫以小人之心揣君子之腹!
快说快说,想吃什么?”
“骨灰拌饭。”
“???”
理里扔掉那罐难喝的咖啡,打开电脑查看邮件。
她不是什么知名人物,给她发邮件的人并不多,她在收件箱里寻找某个身影,她真的发来了邮件。
理里莫名地觉得她可爱,打开那封邮件就像冬日里小猫在雪地上印小梅花。
“嗨,你好!”
这是第一封,寥寥几个字之后跟括号:好紧脏好紧脏,你会理我嘛。
括号的最后是猫猫哭泣的表情符。
“你好呀!
(摸摸头)找我有什么事吗?”
鼠标停在发送键,她一时等不来她的回复,好焦躁,鼠标替她原地转圈圈。
图标闪烁,正窝在椅子里发呆的理里猛地坐起来,电脑的冷光泻在她身上,像某种使木偶获得生命的魔咒。
顺着美丽的魔咒,两只木偶寒暄着走进还有王子和巨龙的国度。
太阳西斜,像被匕首刺破心脏,血溅在边际处天空在延续那场失败的谋杀。
遇林贴着玻璃窗拿起酒杯,太阳沉入酒里。
世界是一杯龙舌兰。
他抬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刚经历过大扫除的地板可以不恰当地用清澈形容,倒映着他高挑的身形。
透过残留着酒气的玻璃杯,他回想起昨晚的事。
待女孩走进家门,他缓缓弯腰拾起那把匕首,在手电筒的冷光中端详起来,扭头的瞬间他瞥到掉在一旁的夜视眼镜。
“你是VM的人?”
声音里带着笑意,但他脚下的人却不寒而栗。
“我以为他们己经完蛋了。”
遇林笑眼看他,像狼看见喝奶的小羊羔。
“没死就说句话。”
他踢了踢他的脸,那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以表示他还活着。
“别杀我,别杀我......有些日子没杀人了,可能手法不太利索,请见谅。”
他毫不理会他的哀求,一把抄起匕首刺下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发生,他扭过头,匕首正深深扎在他心脏距离十厘米的地面上,他不知道这人受过什么训练,但如果这一下真的刺在他的心脏上,说不定整个身体都对穿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杀了他?
“怎么,需要我搀你一把吗?”
遇林早己收回脚立在他身边。
“你不杀我?”
他语气里的疑惑是一锅沸水。
“我为什么要杀你?”
遇林反问他,笑意渐浓,“我不是你们死对头那边的人,也绝不是菩萨再世。
我可以留你一命,但要拿情报来换。”
似乎是习惯如此,遇林说话的声音轻飘飘,好像还未触及就要消失在风里。
那男人本不愿意背叛组织,可是,他还有女儿,他的女儿只有他。
他活着,她的女儿才有机会好起来。
于是他点点头,跟上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