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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重生后我真香了

李闲弦 著

女频言情连载

【避雷指南:双女主/有男主1v1双洁事业+恋爱】2002年,高三的杨桃做了一个梦。她梦见35岁的自己,被斯文儒雅丈夫劈腿了。在她离婚的当天,撞上了高中闺蜜班琪因患癌想轻生。在班琪最后的日子里,孑然一身的杨桃悉心照料。班琪离世后,还将她的私生女视如己出……——上一世,班琪说:这辈子遗憾太多,亏欠你太多。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报答你。——这一世,杨桃感叹:嗯!身边有个人生开挂的闺蜜,真香!

主角:杨桃班琪   更新:2023-02-14 17: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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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杨桃班琪的女频言情小说《闺蜜重生后我真香了》,由网络作家“李闲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避雷指南:双女主/有男主1v1双洁事业+恋爱】2002年,高三的杨桃做了一个梦。她梦见35岁的自己,被斯文儒雅丈夫劈腿了。在她离婚的当天,撞上了高中闺蜜班琪因患癌想轻生。在班琪最后的日子里,孑然一身的杨桃悉心照料。班琪离世后,还将她的私生女视如己出……——上一世,班琪说:这辈子遗憾太多,亏欠你太多。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报答你。——这一世,杨桃感叹:嗯!身边有个人生开挂的闺蜜,真香!

《闺蜜重生后我真香了》精彩片段

杨桃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拿着离婚证,日期是2019年……

咦?等等!

那她岂不是……35岁?

中间的十七年过丢了?

看着先一步走出民政局的斯文男人,杨桃很想拉住他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结果,却看见一个精致小巧的女人亲昵地挽住了男人的胳膊……

杨桃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映入眼帘的是黑板一角的倒计时——距离高考还有68天。

……

杨桃觉得,她之所以做了这个怪梦,应该从她围观的一场捉-奸说起。因为梦里的男女,她上周末刚刚见过……

上个周末,她的家教楚亦洲,听说她备考状态不好,征得她爸妈的同意,带她去南大散心。

正是这场说走就走的南大之旅,让她吃了个大瓜。

从杨桃的视角来看,此瓜的“前传”大致是酱婶儿滴——

从前,有一匹好圈出品的名种大白马。

一天,他遇见了一只娇软可耐滴小兔兔。

怎么说呢?俩人眼神儿可能都不大好,看不清彼此物种的差异。哎呦喂!这你跑我追、你退我进的,互相勾勾搭搭,足有大半年的时间。

这时候,一边嗑瓜子的小野猫看不下去了,什么玩意儿占着茅坑不拉屎,要拉赶紧的,没看外边站一排等着呢吗?你不上,我可上了啊!

小白兔不知是害羞还是故意的,对小野猫很硬气地说:行啊!我不上,你上吧!

结果呢?

结果呢?

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第二天,大白马和小野猫就出双入对了!

杨桃都能想象出小白兔揪着树叶的懊恼、后悔呀!

怎样?伤心了吧?后悔了吧?塔克拉玛干都要被你哭断水了吧!

在杨桃看来,故事到这儿,就没小白兔啥事了。人家小情侣卿卿我我、蜜里调油,你一个观众该下台一鞠躬了吧?

谁能想到,这小白兔当断不断,藕断丝连,还玩起了“茶”艺。

这不,汉服社里,杨桃和带她过来的小姐姐耳岚刚换好衣服,正要去校园里衣袂飘飘、倾倒众生,就听见外面有人进来。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同一个社团的社友,打个招呼就好。可没想到,是小白兔找大白马哭诉小野猫故意针对她。

(⊙o⊙)…这个就……

为了不打扰那恰到好处的气氛,杨桃和耳岚躲进更衣室被动“吃瓜”。

谁料,外头那俩人还没完没了啦!

一个哭诉、一个安慰。一个哭诉、一个安慰。一个哭诉……

慢慢的、慢慢的就没了动静……

没了动静……

没了……

就在更衣室里俩人耳朵紧贴着门,想从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中听出某些端倪……小野猫姐姐突然杀了进来!揪着茶兔的耳朵就是一顿啪啪啪,任大白马说啥都不好使了。

杨桃和耳岚傻眼,这还真是,一言不合就给加瓜呀!

杨桃默声:怎么办?

耳岚耸肩摊手:凉拌。

一瞬间,眼中的八卦之火交相辉映。

随后,两人交换眼色,不约而同——

又把耳朵贴到门上。

大白马情真意切:“对不起。冰冰,当初是小月拜托我先不要拒绝你的,她不忍心让你失望,想等过阵子你没那么热衷了,再拒绝你。没想到,隔天就闹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觉得我和你交往了,我若直接否认的话,就会伤害到你,小月她也会很为难。”

“为难?”

猫小姐脸上挂着泪珠:“为难?就是你脚踏两条船的理由?还有你!谷春月!我向他表白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为什么当天晚上就上校内论坛了?还有那么清晰的照片,是不是你偷拍的?”

茶兔也是委屈呀:“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头到尾我都在为你着想,怕你伤心、怕你难过,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

嘤嘤嘤——嘤嘤嘤——

那伤心欲绝的哭泣,还伴着柔媚嗓音的控斥:“我以为最懂我的人就是你,可你却、可你却……”

紧接着就是大白马的小意安慰和义愤填膺。

吵架,真是个不错的沟通方式。

你来我往,什么真心话、隐私话、黑料、揭短,争先恐后,童叟无欺。

听得耳岚小姐姐眼睛发亮。

桃妹子呢?心里只剩下一句话:这就是大学生活吗?也……太精彩了吧!

突然有点小期待的说……

直到又又又有人推门进来汉服社,骚乱才停滞了几秒。

什么情况?

杨桃好像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和耳岚对视一眼。

突然,有人敲她们更衣室的门!俩人瞬间跳开。

What?

I don't know!

吃瓜姐妹默契十足,交流尽在不言中。

“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里头!”

谁?耳岚不明所以。

呃……杨桃听出来了。

正是带她飞来南大的家教……也是她爸爸校友的儿子——

楚亦洲!

此时此刻,这些都不是重点。

而是……

汉服社里的畜生男女,以及后进来的四个人,安静如鸡。

七双眼睛盯着更衣室的门缓缓打开,先露出半边试探的小脸,然后是耳岚小姐姐欲盖弥彰的傻笑:“呵呵,好巧……大家都在啊……”

对上某人“总有刁民想要带坏我小媳妇”的表情,耳岚尴尬地侧身做投降状,露出身后香甜可口的小杨桃。

“嗨!学长……”某桃尴了个尬。

众目睽睽之下,真想找个缝隙钻进去。

所以……当有人向她伸出手,小桃子就自动自觉搭上了小爪爪。

楚亦洲呢?黑脸这才稍见缓和。

绝不是因为意外牵到小手!

就这样,几人旁若无人地、在几乎要成为捉-奸现场的汉服社里——组团儿路过。

楚亦洲不咸不淡丢下一句:“我就是来带我家小孩出去,你们可以继续了。”

小茶兔谷春月忘了嘤嘤嘤……

杨桃偷瞄了一眼——只见那兔哭红的眼、被人打红的脸,罗裙凌乱、发髻凌乱,整个人风中凌乱,眉眼之间却始终柔情蜜意、我见犹怜。

古典美人气质,满分!

至于大白马……虽然被撕扯得有些狼狈,但斯文风度始终未减。

只是落在楚亦洲身上的目光,怨妇得几乎要拉丝了。

杨桃不明所以。

可慢一步的耳岚小姐姐兴奋得想把小拳头塞进嘴里——沃的天呐!难道这就是化学学院两大男神的不传之秘?


传不传、秘不秘的杨桃已经没时间去想了。

因为,下午体育课,她和闺蜜班琪在操场边上摸鱼。杨桃提起了那个梦,班琪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说你梦见和傅开平离婚了?”

傅开平?

杨桃确实听耳岚小姐姐提起过这个名字,可班琪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他叫傅开平,我想,那女的应该是叫谷春月吧?”

呃……

“你怎么知道?”

“因为……”班琪思考着,仿佛在组织语言,半晌才回了一句:“因为我也梦到了啊!”

What?

杨桃不敢置信,自己梦见也就罢了!班琪竟然也……

杨桃看着班琪,她们起初就是每天厮混在一起的同桌情,每天分享八卦、操场散步、体育课搭档、互抄作业本,以及……相约上厕所。不知不觉间,就无话不谈了。

难道相处久了,还培养出类似双胞胎的心电感应了?

不不不!

“你都梦见我什么了?”杨桃又试探着问,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玩笑的端倪。

班琪叹了口气;“我梦见你们离婚,你跟我说,刚进大学傅开平就追求你,你大三才答应他,毕业后,两家父母见了面,顺理成章就结了婚。可结婚三四年,你才发现他一直和一个学姐藕断丝连,应该是大学时就在一起了。”

这么狗血?

班琪继续娓娓道来:“那个叫谷春月的女人,说你才是插足他们感情的第三者。你想离婚,可公公婆婆一直劝和。又赶上你爸胃病要做手术,你辞了工作回老家照顾他。逃避了几年,回来之后,发现渣男变本加厉,公公婆婆也被谷春月拉拢过去了,然后就离了……”

说完,还好心托起杨桃惊掉的下巴。

听起来好惨啊!

真的?假的?

见班琪看着自己的神情,有同情,也有遗憾,不似作伪。而且,以自己对她的了解,这种故事她编不出来。

唯一可能的是,真如她所说,是她梦到的。否则要如何解释傅开平、谷春月这两个名字?

“保真吗?”

“啊?”

“我是说你这个梦,保真吗?”

班琪想一掌推开她!你在这买东西呢?

不过,还是耐心地道:“信则有,不信则无,时间会验证一切。”

杨桃点头,不过,她更感兴趣的是:“琪,还能再多说点吗?”

班琪:“你想知道什么?”

“你还梦见什么了?”

“哦……”班琪揪了一根小草,在手里把玩:“很多,大概未来二十年……”

杨桃双眼顿时亮如闪光灯:“天呐!今年是2002年,未来二十年……那就是2022年?也就是说能预知未来?”

没等班琪提醒她别声张,杨桃已经兴致勃勃地问道:“张柏柏和谢峰峰修成正果了吗?上个月两人被爆在谈恋爱……”大家还羡慕说,这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班琪干笑:“哦,他们啊!后来是结婚了……”

杨桃一句Yes脱口而出,下一秒,班琪就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不过后来又离了。”

啊?

“为什么?”

班琪耸肩:“大概因为……天后才是谢峰峰的真爱吧!”

失落不过三秒,下一刻,又问道:“那F4呢?真羡慕那些能去现场看巡回演唱会的……陪你去看流星雨……”

班琪扯了扯嘴角:“过几年他们就单飞了、不火了,然后还不时的自爆出负面新闻……”

啊?

杨桃有些幻灭。

到时候,电视点播台的《流星花园》是不是也没的看了?

“那杉菜和仔仔也没在一起喽?”

说起这个,班琪也不免羡慕:“S姐是个奇女子,谈了几任男朋友,却跟一个大陆人闪婚,后来二婚又闪嫁曾经的恋人,真是爱就轰轰烈烈,不爱就华丽转身……”

“那周杰杰……”

“持续狂拽酷炫吊炸天。”

“4 in love……”

“解散。不如SHE。”

“韩韩……”

“成了赛车手。”

随着一连串不假思索的即兴问答,杨桃仿佛听见了——

世界观碎裂的声音。

班琪却拍拍她的肩:“少女啊!不用急,未来二十年,最不缺的就是名人和偶像,什么台剧韩流好莱坞都是兴起一时,又变成昨日黄花。未来的男人不再追求顶天立地。女人也不奢望男人从一而终,放开了计划生育,人们却不想结婚不想生了……”

“啊?”这都是什么呀?杨桃只觉天雷滚滚,自己被雷得外焦里嫩。

班琪:药似乎下得有点猛……

扳过杨桃的脸,认真地看着她:“桃子,如果我的梦都是真的,你要怎么办?”

杨桃看着她:“我们能避开坏事吗?”

班琪斩钉截铁:“能!”

杨桃不确定:“真的?”

班琪重重点头:“真的!我能在这里跟你一起备考,就是我努力改变的结果。”

难道在班琪的梦里……她放弃考大学了?

“桃子,我们是可以改变那些魔咒的!”

“琪,都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

杨桃话还没说完,一颗排球突然带着风朝她们这边飞了过来……

眼看就要砸中班琪,只见小桃子一扬手,一拳就把球给捶了回去。

捶了——回去!

杨桃得意地弯起嘴角,下一刻,却瞬间垮了。

因为那球——好巧不巧,砸在了体育老师的后脑勺上!

啧!嘶——

杨桃大惊失色,连忙拉起班琪就躲到了最近一棵树的后头。

体育老师摸不清球的来路,就把排球场上十多个傻眼的女生挨个指了一通!那意思好像在说:我记住你们了!给我等着!

当然,身为老师,哪能那么小心眼?而且,还好心地把球发了回去,干脆利落,完美过网。

杨桃悄悄后仰,从树后露出半张脸:“警报解除!”

班琪也同款姿势,望向排球场,在对上一张怨怼脸之后,悄声嘟囔了句:“这个罗曦琳,还真是阴魂不散!”

杨桃哪里有心思管什么阴魂散不散:“琪,我刚才想问你,上了大学就轻松了,这总该是真的吧?”

“这个嘛……”班琪想了想:“严格来说,这是我们父母那个年代的经验,未来大学生满地跑,海归、外国人都不稀奇了,你还会觉得奇货可居吗?”

“啊?”


杨桃的世界观崩了。

在满大街音像店放着“陪你去看流星雨”、随处可见公用电话的2002年。

在大家还骑着自行车,慢慢习惯了下岗再就业的2002年……

四月初起,为了让考生调整学习状态,学校就不再强制上晚自习了。

四点五十放学,杨桃就背着书包往家走。

吸溜着校门口小推车买的、两块钱一杯的珍珠奶茶,杨桃不禁陷入沉思。

听班琪说,这玩意儿以后要几十块一杯,还得排队买……

那岂不是一杯奶茶的钱,就能在路口的邮政报亭订上全年的《意林》或者《青年文摘》?

还有罗曦琳没事就拿出来显摆的蓝屏翻盖儿手机。班琪说,以后的孩子人手一部,还是计算机老师描绘的那种乔大爷发明的触屏手机!每天上学,班主任要先拿个篮子收手机……

就这,还不能避免学生上课聊天打游戏……因为有的学生会带两个!交一个、玩一个!

虽说常见的手机如诺基亚、摩托罗拉、西门子,近几年降到了2000块以下。可在普遍月工资只有700多块的2002年,学生人手一部手机?还是很难想象的。

小时候大人们能拿来炫耀的BB机,如今倒是一部分学生能拥有的,却也不是必需品。多数家长用上了小灵通,就把BB机淘汰给了孩子。

所以,如果班琪说真能实现……

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以杨桃的认知,暂时还无法想象。

……

杨家住在T市师专的家属楼里。

杨爸杨妈都在师专任教,她爸教汉语,她妈教英语。

要不杨桃怎么偏科呢!他们家就没有数学基因。

如果不是楚亦洲给他补习,杨桃是没信心考南大传承老爸衣钵的。

杨家是三室一厅,住了四口人,除了杨桃和爸妈,还有她奶。

进门之前,杨桃擦嘴、整理衣服、深呼吸,挺胸收腹,然后才开门,对客厅里看电视的老太太露出一个标准的淑女微笑:“奶,我回来了!”

就这,老太太还是不满意。

“都十七八的大姑娘了,还毛毛躁躁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上楼不要咚咚咚,坐立行走都要端庄大方,女孩子要稳重才……”

杨桃微笑听训,耳朵已经自动屏蔽她奶千篇一律的碎碎念。

那些笑不露齿、行不摆裙的论调她从小听到大。如果不是她妈死活拦着,她奶恐怕就要给她灌输《女论语》了!

“妈,桃子上了一天课也累了,您让她回屋歇会,等高考过后,您有的是时间好好规整她!”

杨妈妈给女儿使了个眼色,杨桃默契地点头:“奶,那我先回屋写作业了。”

说完,没等老太太说话,就钻回屋里。

“女孩子就要有个女孩子的样子,不然以后哪个好人家看得上?念书是重要,可礼仪也是平时一点一滴教养出来的。”

杨妈妈笑着卖乖:“行!妈,我记住了。我这就进去说说她,您放心吧!”

杨桃进屋就丢下书包。

杨妈妈后脚就跟了进来:“你奶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等你上了大学,她就管不着了。”

“我知道,她独自养出两个好儿子,说了算习惯了。”杨桃望着妈妈:“我上大学是能离开,可你呢?”

杨妈妈捏捏女儿严肃的小脸,语气却好笑又欣慰:“怎么?还懂得心疼人啊?”

杨桃别开眼;“我是替你委屈!”

杨妈妈却笑得释然:“她那个脾气,哄着就是了。再恶毒的事她也干不出来,端着文化人的款儿呢!只要你爸对咱们好,这日子就还过得下去……”

看着她妈这隐忍的态度,杨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若干年后她爸做了胃部手术需要她回老家照顾,那……她妈呢?

她这为爱委屈、为爱奉献的老母亲,怎么会放任老公手术不闻不问?放任她跟那个傅什么的拖着几年不离婚?

杨桃觉得,她应该找时间跟班琪好好探讨一下那个“梦”。

这两个月就算了,等高考之后吧!

……

不过,有时候你不找事,不代表事情不会来找你。

第二天放学,杨桃没有按时回家,用校门口的IC卡公共电话跟家里知会了一声,说今天晚自习老师要讲题,结束了再回去。

挂了电话,杨桃跑进旁边的小吃店,取了先前点的两份炒面,付了八块钱,提着就去了班琪的宿舍。

杨桃是走读生,班琪却是住校生。

学生宿舍就在教学楼的西边,跟操场隔着食堂。

从楼下往上看,一个个开放阳台上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还曾被人戏称是学校独特的风景。

进入宿舍楼,亮着声控灯的走廊两边是简陋的八人间,每个楼层共用一个洗手间。

住宿条件的确不太好。可那年月,这还属于刚建没几年的学生宿舍。上下铺算什么?为了求学,有个地方睡就不错了。

可就这么个只能睡觉的寝室,现在也被砸得没处下脚。

“先吃饭吧!”

杨桃小心迈过地上散乱的物什,把正在整理书本的班琪拉到简陋的桌前:“我让老板加了牛肉,趁热吃,吃完咱们一块儿收拾。”

雪白的泡沫餐盒打开,浓油赤酱的面条伴着浓郁的陈醋香味让人口舌生津。

班琪一言不发,眼眶却是红的。

杨桃把方便筷子掰开塞到她手里:“从小我妈就告诉我,吃饭最大!吃饱了才有力气作妖!”

班琪看着杨桃,扯出下午以来的第一个算得上笑的表情。

今天下午,班琪的妈妈来学校了。不是找班琪,而是找班主任老刘。说班琪不考大学了,已经托关系给班琪找了个招待所的工作,直接上班赚钱。

班主任老刘哪能让?

联合各科老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嘴皮子都磨薄了也没用,班琪妈就是要把班琪领回去。

老刘无奈,只能把还在上课的班琪找来。

班琪一见她妈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嫌在老师面前掰扯丢人,就把她妈带回了学生宿舍。

结果……一言不合,班琪妈就把宿舍给砸了。

还跟宿管阿姨嚷嚷:“要赔钱就找班琪!就说是我说的!我给她找的享福的工作她不去,硬要考大学!这样不听话的孩子我是白养她了!考大学有什么用?花钱供她以后还不一定便宜谁了!”


班琪也气狠了:“你什么时候养过我了?从小到大都是姥爷养我,你却连老人的棺材本都给扣走了!你还有脸说你养我了?”

这些话,是放学后才传到班里的。

杨桃一听,心里就是一咯噔。也顾不上回家,背着书包就去了班琪的宿舍。

班琪家的情况,杨桃也知道一些。

班琪爸妈早年离婚,她妈为了报复她爸,争到了抚养权,转身把不到三岁的班琪丢到姥姥家不闻不问。整天打扮得妖妖娆娆泡舞厅,一年见不上两回。

后来,岁月不饶人了,班琪妈就跟了一个摆地摊的男人搭伙过日子。

不过,那男人也不着调,手里有点钱就好吃懒做,俩人今朝有酒今朝醉,一开始过得挺潇洒,后来捉襟见肘了,就天天吵架。

于是,班琪妈就……

又换了一个。

这个什么“招待所的工作”,就是琪妈不知第几任男朋友给找的。

“我妈就是存心的,想让我在学校待不下去。”班琪吃了一口面条,平静得好似无所谓,整个人却很压抑。

杨桃家庭氛围还算和谐,头回见这一款的亲妈,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班琪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以为我已经准备好面对她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还是难受……”

杨桃筷子一顿。

没记错的话,去年她姥爷过世了,班琪应该是见过她妈妈的。据说班琪妈还为了老人的房产、存折跟家里人打了一架。

后来才知道,房子两年前就卖了,老人只是租住。钱用来看病也花得所剩无几,剩下的只够办丧事……

那“这么多年没见”又是什么意思?

杨桃没工夫细想。

班琪已经说道:“大学我是一定要考的,她再闹我都要考!除非她把我弄死。”

杨桃最怕鬼了:“别说什么死呀活呀的,挺吓人的。既然目标有了,那就别犹豫!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什么都要为你考试让路!”

“对!”班琪豪气万丈地一拍桌子。

不料,刚刚杨桃为了腾地方推到桌边的杯子掉到地上,嚓的一声四分五裂。

“谁的?”杨桃尴尬。

“不是我的。”班琪摇头。

闺蜜二人:呵呵哒。

班琪吐出一口浊气:“不管了!虱子多了不咬,八个暖水瓶她都没放过,要赔也不差这一个杯子。”

“八个?”

杨桃先是吃惊,望向墙角那一堆东倒西歪、五颜六色的暖壶壳子:“要不咱去商店问问,说不定能讲个批发价。”

“嗯,我也这么想。”

两张还有些稚嫩的脸一本正经,互相望着对方。

最后还是杨桃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班琪也跟着大笑。

忽然,班琪把手拢成喇叭状,对着窗外的马路喊道:“我要考大学!”

杨桃傻眼了一瞬,下一秒,也学着班琪拢起手:“我要上南大——”

“谁都不能阻止我!”

“对!你一定行!”

仿佛要回应她们的呐喊,窗外经过的砂石车长长鸣笛,伴着轰隆隆的噪声远去。

杨桃看着班琪,笑得畅快。

班琪这口气不知憋了多久,发泄过后,整个人看着也满血复活了。

两个人收拾得很快,不到一个钟头,该归位的归位,损坏的也收拢到了一起。

看着角落里堆的各种碎片,杨桃问:“这得赔多少钱啊?我……”

“不用你操心,姥爷给我留钱了。”班琪打断她。

“那是留给你上大学用的吧?”

班琪不以为意:“我有手有脚,也成年了,还怕赚不到钱?”

话是这么说,可……

从小到大,杨桃被灌输的观念就是:你只要学习就行了,赚钱是大人的事。

所以,她也从没想过,大学四年学费要多少?倘若像班琪这样没有父母依靠……要怎么赚?

的确,有一些初中辍学的同学,早早进入社会,学车、学手艺。再不济,去饭店洗碗、端盘子……从早到晚、一年到头估计能够缴学费。

那大学的课业呢?不要了吗?更是不行的!

这一刻,杨桃突然发现,自己若是班琪,得愁死!

“我已经想好了,暑假去打工。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杨桃默默竖起大拇指:“你真是我琪姐!”

班琪看看时间:“桃子,舍友她们应该快回来了,你能帮我把老刘请过来吗?老刘不在的话,其他老师也行。”

“为什么?”

小傻桃还不知人间险恶呀!

“有老师在,免得以后有人找后账掰扯不清。”

……

后来杨桃回想这一天,还真是佩服班琪的先见之明。

因为她带着班主任老刘和葛副校长回到宿舍时,班琪寝室一个瘦黑女生果然在不依不饶呢!

其实,老刘今晚没排班。还留在学校,是因为她想找机会和班琪聊聊,让孩子专心冲刺高考。

毕业班无小事嘛!刚好,校领导也要了解情况。

杨桃跑去办公室时,刘老师正在跟葛副校长说班琪的成绩。

“这学期进步很快,上次模拟进了前三百……”

这个名次,按照往年的经验是可以上一本的。

老刘之所以不太笃定,是因为2002年本省高考实行第一届3+X大综合,也就是不分文理,所有考生都要考数语外、政史地、理化生九个科目。

数语外每科150分,其余六科一张综合卷300分,每科各占50分,高考总共750分。报考大学时,专业也不受文理限制,选文选理都可以。

因为是第一届3+X大综合,老师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但他们也是真心为学生殚精竭虑。如果要把这份真心写成对联贴在门上,那必然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横批:桃李满天下。

在狠抓升学率这一点上,葛副校长呢?他比刘老师更积极!

毕竟,每次各市重点高中聚到省里开会,就算不能像省实验那般众星拱月,他也不想被人把座位安排在犄角旮旯!

唉!这个靠实力说话的世道,就是这么现实!

所以,对班琪这件事,于公于私学校都很重视。

“怎么回事?”杨桃走到班琪寝室门口,见里头气氛不对,就直接排众去到班琪的身边。

其余人回头,见了刘老师和葛校长,纷纷让路、打招呼。

“马秀儿说她放在柜子里的五百块钱不见了,说是我们偷的。”

“嗯?”

杨桃想嘎嘎——大鹅冤呢!


杨桃上下打量那个叫马秀儿的黑瘦女生……不是她们班的,平时也没交集。

再看其余室友那旁观的态度,对方似乎也不太讨喜。

感谢杨奶奶对她“爱的教育”。杨桃不仅擅长浑水摸鱼,还很会看人脸色。

心思百转只是一瞬,杨桃就问:“同学,凭什么说我们偷你钱了?”

马秀儿仰着脸,颧骨在脸上如两座小山,说起话来却细声细气的:“今天我们都没在寝室,就你们进进出出的,还把寝室搞成这样,我丢了钱,不找你们找谁啊?”

那张脸配上那嗓音,杨桃说不出来的别扭。

“我们只收拾明面上能看见的地方,连垃圾都没倒,就是怕大家误会什么说不清楚。而且柜子都有锁,我们还能开锁翻你柜子吗?”

污蔑人也要讲点逻辑吧?

那一刻,杨桃无比庆幸班琪让她把老师找来了。

马秀儿显然也是有备而来:“昨天我柜子的锁坏了,想着这两天换一个,谁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着,她将柜锁按上,又用力一拽,还真没用钥匙就给拽开了。

杨桃班琪对视一眼。

小桃子:这也可以?

她琪姐:倒霉催的!

班琪轻叹:“行!马秀儿,既然你说我偷了,我说我没偷,今天这事,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她不卑不亢,迈了一步,站到杨桃前面,坦坦荡荡的,气势就压了马秀儿一头:“刚好葛校长和刘老师也在,今天这事儿要是不还我清白,以后若传出去,我也不要做人了!还连累学校名声,谁脸上都不好看。”

好家伙!还敢威胁副校长?老刘觉得,自己教出这样的学生,也是够惊艳的。

葛副校长也开了官腔:“是,发生这样的事,必须严查!不管是真的还是污蔑,谁犯了错都不能姑息!”

班琪冷冷地盯着马秀儿,指了指她柜子:“你说柜里有五百块钱?就有五百块钱吗?谁能证明啊?”

这话听起来有些强词夺理,可在场的女生们却都看着马秀儿,似乎和班琪有相同的疑问。

旁边一个高个子女生嗤了一声,不咸不淡地道:“上周末还哭穷呢!这么快就有钱了?”

马秀儿转脸怼回去:“是生活费!我妈前天特意给我送过来的,不行吗?”

“前天什么时候?几点?在哪里?还有谁看见?”

班琪突如其来的一连串问题,问得马秀儿有点晕。

“前天……前天晚上,下晚自习后,在……校门口!当时已经没有人了……”

果然下意识的组合就是有漏洞。

杨桃也反应过来,忙问副校长:“葛校长,我记得学校门口有监控摄像头,是不是能调监控看看?”

虽然公共场所的监控摄像头要在2006年才开始普及,但2000年以前已经开始小规模使用了。学校每天那么多学生,重点区域是有监控的。

“当然能!”

对于学校的硬件设施,葛校长还是很有自信地!成绩在省内垫底需要全校师生共同努力,但作为垄断了全市最好学苗苗儿的市重点,葛校长自认在管理方面要起到带头作用。

“等我联系……”葛校长掏出小灵通就要打电话。

不料,马秀儿突然哇的哭出声来,给包括校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搞愣了。

“明明是我丢了钱,你们不去惩罚小偷,却都对我咄咄逼人……凭什么!凭什么?”

杨桃斗争经验有限。马秀儿哭得声泪俱下,杨桃还是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班琪却始终冷静如一:“你问我凭什么?就凭我们同寝室三年,我从没动过别人的东西!从前没有,今天没有,以后更不会!提到监控你就转移话题,怎么,怕被查吗?”

高个子女生终于找到话头:“我也不相信班琪会偷钱。倒是你,马秀儿,我忍你很久了!我们新买的洗发水、沐浴露,还有整包的内裤、卫生棉,隔山差五就少!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干的……”

葛校长:呃……这是我能听的吗?

嗯!大意了。下次女生宿舍的事,还得让桂校长来处理……

刘老师也发现学生气急了口无遮拦,劝了几句,却挡不住高个子女生泄愤:“你家里条件不好我们知道。让你用就当我扶贫做好事了。可你现在还得寸进尺了?刘老师,你先等会儿,让我说完……”

是啊,话既然都说到这了,索性一次说个痛快,不然憋着多难受!

“我现在觉得,我们同情她,她却把我们当傻子!这不是助人为乐,这是姑息养奸!”

寝室门开着,外面有探头缩脑看热闹的,嘁嘁喳喳。

寝室内一群人,却落针可闻。

只有马秀儿垂着头,啜泣着,低低的辩解:“我没有、我没有……”

葛校长觉得,自己多余过来。

跟刘老师交代了几句,就出门把寝室门带上,还把门口看热闹的都给驱散了。

有那个仗着自己高三,连校领导都不怕的,就上来问:“葛校长,听说是丢钱了?谁偷的?马秀儿吗?”

葛校长沉下脸:“有时间看热闹,不如回去多看会书,多记一个知识点,说不定到时候就多拿两分上个好学校……”

班琪寝室这边门关了,屋里更安静了。

刘老师叹了口气:“马秀儿、班琪,我再问你们两个一遍,偷钱的事,到底有没有?”

班琪马上道:“没有!刘老师,我以人格担保,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老刘看似公正,实则也是相信班琪的,所以面对马秀儿就多了几分威势。

“马秀儿,你呢?”

马秀儿也理直气壮:“我没撒谎,我钱丢了!”

老刘皱眉看着两个女学生,刚要劝两人说实话……

班琪也没给刘老师说话的机会:“行!那报警吧!警察肯定能调查出来!你那五百块钱是哪来的,又是怎么没的,相信警察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老刘自然不希望事情闹大:“班琪……”

“刘老师你别劝我了,这件事情,关系到我的名誉。我不想不明不白的,到时候被人说道了也没法反驳!”

班琪寸步不让:“马秀儿,你给我想清楚了!你污蔑我这件事,我一定要一个说法!别以为张口闭口造谣生事,你就不用付出代价!诬告陷害也是犯罪,到时候你还想考大学?做梦!”

杨桃适时补刀:“嗯,听说诬告陷害也被写入刑法了,哪年来着……啊!对了!是香港回归那年!”

其他人面面相觑,什么犯罪、什么刑法,距离她们太远了。她们还只是象牙塔里的小家雀……

班琪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让马秀儿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我没有,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班琪目光凌厉,马秀儿仿佛被威慑住了,扁了扁嘴,带着哭腔。

“是……是罗曦琳……”


“是罗曦琳让我干的,她说事成之后就给我五百块钱……”马秀儿彻底哭了,嚎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

班琪知道,像马秀儿这种习惯了小偷小摸的,最经不起吓唬。只是没料到还有意外收获。

“罗曦琳?”

屋里一群女生目光交流,然后又整齐划一地看向班琪。

班琪似乎也没想到。

杨桃心中感叹:果然还是阴魂不散!就为了一个男生至于吗?楚亦洲没毕业时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也没说闹出争风吃醋的事。

班琪轻咳一声,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刘老师,这件事要怎么办?”

刘老师也气闷,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些有的没的?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了,其余人安心复习。班琪、马秀儿跟我去向校领导说明,谁是谁非都给你们个交代!”

老刘还能说什么呢?

再说下去,就要扯出她当初没阻拦学生早恋了!

身为一个即开明、又感性的语文老师,她始终认为青春期的萌动是很美好、很值得回忆的。但她也高估了这群学生处理问题的能力!

不可说呀!不可说!

忍着!憋着!

唉!闹挺!

刘老师带着班琪、马秀儿走了。

杨桃看看还堆在门口的碎片垃圾:“要不……你们先清点一下都损坏了什么东西,我记一下,明天周末我和班琪一起上街补齐。”

杨桃在班琪桌上找出纸笔。

有三个看起来家境不错,带头表示没关系。其中就包括那个高个子女生:“我在寝室没放什么值钱东西,就不用她补了。而且我们跟班琪关系都不错,这都是小事,你也劝劝她别有负担。”

还有四个女生没说话,杨桃看着,那几个更像不好意思计较。谁又知道她们心里是不是在骂高个儿女生多事呢?

杨桃收回视线,露齿一笑:“那怎么行?班琪刚才都说了,不能让你们有损失!她不仅要赔偿,等考完试,寝室的散伙饭她也包了,你们若是不答应,她心里过意不去,考试都不能专心,考不好可怎么办?”

杨桃看着高个子女生,又看看其余人。

室友们眼神交流了两秒,终于有一个短发女生带头:“哎呀!班琪也是不想欠咱们,咱们这样反倒让班琪心里有负担。那就实事求是,该赔的赔,不该赔的我们也不占班琪的便宜,大伙说行不行?”

杨桃十分赞同地用力点头。

是啊!这种时候客气客气就行了,你无所谓,在别人心里可能是疙瘩。

不过,她还是记住了那个高个子女生的名字——卢天莹。

只是,此时的杨桃还不知道,这个白净高挑的女孩,未来将完全改变她和班琪的人生轨迹。

……

杨桃拿着物品清单从班琪寝室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看看腕表,距离九点半下晚自习只剩十五分钟。

高一高二走读生是不用上晚自习,高三才全员晚自习。所以,高三这一年,下晚自习都是他爸爸杨正青来学校接她回家。

杨桃一边盘算着清单上的东西,一边绕过漆黑的食堂往操场走。穿过操场、再走过一条林荫道就是学校大门。

可能是过于专注,一个黑影从她出宿舍就跟着她,她竟然都没察觉。

就在杨桃走出尘土飞扬的操场、走上林荫道。那个犹犹豫豫的黑影终于像下定了决心,跑上前去拦住了她。

“啊!”杨桃瞬间惊叫。

那黑影也有点怵,忙道:“我、我我是汪明瑞,你你、你先别叫……”

月光不亮。光亮仅从昏黄的路灯、和不远处的教学楼传来。

杨桃看清对面的人影。

“有事?”杨桃没好气。

大晚上跳出来吓人,就算汪明瑞长得再人模狗样也不可宽恕。“我看见班琪被你们班主任带走了……我就想问问,班琪她没事吧?”

“不知道!这也不是你该问的!”杨桃有点生气,绕过汪明瑞快步往校门口走。

懒得理他!

不为别的,就为汪明瑞是班琪的前男友!而罗曦琳就是因为汪明瑞才不断找班琪的麻烦!

身为好朋友、好闺蜜,她要跟班琪同仇敌忾!

“杨桃,你等等。”

“别跟着了!不想跟你说话。”

回想刚进高中时,汪明瑞因为长相出众、唱歌好听又会弹钢琴,在庆祝奥门回归文艺汇演之后被不少女生递过情书。汪明瑞都没回应。那时,学校里流传着汪明瑞和罗曦琳青梅竹马,两家已经默认汪、罗以后是要结婚的。

可谁料,高二学校运动会,班琪在跑完1500米到食堂躲懒时,被汪明瑞跟过去表白了。据班琪说,当时自己的反应有点呆,可汪明瑞却觉得她的反应挺可爱……

杨桃觉得那是多巴胺滤镜。班琪却觉得,这男生能处:该夸你的时候他真舍得夸呀!

多年后杨桃才明白:成长环境不幸福的女生,择偶标准会低到尘埃里!班琪就是最直观的例子,什么呆呆也可爱,女孩子哪能被人夸两句就沦陷的?

可初恋中的班琪显然是没理智可言。整个高二,杨桃不知为班琪打了多少次掩护,当了多少次道具人。直到最后……班琪连宿舍都不回了,杨桃才觉得这事儿可能要闹大!

高二结束的暑假很短,准高三生要提前返校补课。杨桃决定严肃提醒班琪收心,可班琪却并没参加假期补课。

直到高三开学,班琪才回到学校,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表示她已经和汪明瑞分手了。

原来,分手是真能减肥的呀!

也好!分就分了吧!想想也是好事。不然高考之后各奔东西,结局谁说得准呢?还是用最后的时间全心备考,说不定多考几分还能上个不错的大学。

去年9月,汪明瑞没有按时返校。大家都知道他进京拜名师集训,要走艺考的路子。

2002年,走艺考、体育特长生的学生还不多。一个班里学美术、学表演的屈指可数。毕竟,学艺术是要花钱的!对于80年代出生的工薪家庭子女,从小就没有培养艺术细胞的条件。90年代中后期,大规模下岗潮又逐渐掏空了不少家庭的底子。对于学子们来说,老老实实寒窗苦读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别的不用奢望了!

汪明瑞却是颜值与艺术细胞双双侧漏的少数人。

所以姓汪的才与众不同、招小女生爱慕嘛!

可咱们桃儿姐不是小女生!咱们桃儿姐软萌妹子的外表下,是压抑多年、钢筋铁骨的铮铮斗魂!


“杨桃!那你知道班琪要报哪个大学吗?或者你告诉我班琪打算考哪个城市也行……”

学校门口橘色的灯光已经越来越近,汪明瑞的嗓音因疾步而发颤。

杨桃突然驻足:“汪明瑞,班琪要报哪个学校跟你有关系吗?我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分开,但是班琪明显已经不想跟你再有牵扯,别再打扰她了好吗?”

汪明瑞极力解释:“我知道,分手是我的错!我现在还没有能力违抗我爸妈,但我心里真的担心她!杨桃,我没想打扰她,我只是想大学离她……”近一点。

原来分手是因为被父母发现了……

可那又怎样?作为外人,杨桃没有任何立场帮汪明瑞去劝班琪改变决定,她也不能那样做。

打着为某人好的旗号控制某人行为?那和她们家老杨太太有什么区别?

“哦对了!”杨桃打断他还想继续游说的话:“今天罗曦琳买通马秀儿污蔑班琪偷钱。你还不知道吧?汪明瑞,如果你是真心喜欢班琪,你就为她想想。班琪现在已经够难了,麻烦你看好你的青梅竹马,让她别再搞小动作!如果你们再直接、间接冒头儿破坏,难保班琪不会真的和你们拼命!”

杨桃不是耸人听闻。就班琪那句“除非她把我弄死”那股劲儿,杨桃也有点怕怕的。

班琪现在就指望高考翻身了,断人活路犹如杀人父母啊!

“至于你和班琪以后怎样,那该是高考之后的事了。现在纠缠不清,只会让你们仨都错过高考。”

校园里响起下晚自习的铃声。眼看着高三大部队就要涌出教学楼,杨桃无心恋战,紧了紧书包背带,转身就走。

隔着学校的对开的铁栅门,杨桃已经能看见她爸开的黑色夏利停在路边。

杨桃紧走几步,不料汪明瑞又跟了上来。

“杨桃你帮帮忙,等班琪定了报哪里,你悄悄告诉我行吧?”

“你别说了!真有心,就等考完试你自己问她吧!”

汪明瑞还欲说什么,杨桃已经跑向路边的小轿车。汪明瑞只能站在学校的角门外,让门卫大爷从头打量到脚。

汪明瑞抹了把脸,无计可施了。

门卫大爷吐出一口烟:“小伙咂,你这样可不行啊!人家女孩子不想跟你说话,你越盯得紧,她只会越躲着你!”

“大爷,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爷哈哈一笑,把已经抽到过滤嘴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我跟你说,你们这样的我见多了!一对儿一对儿的,粘得死去活来。等上了大学,好么!一打听,十对儿里头能留一对就不错了!”

说着,大爷拎着钥匙优哉游哉走出门卫室,还哼着歌儿,却是那首陈百强的《一生何求》。

“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打开铁栅门的大锁,大爷熟练地抽出大铁链子,再分别将两扇大门推到两旁。

看着涌出校门的学子们,站在门口笑。

又是看少年娃儿们欢脱儿的一天呢!

……

杨桃那边,上车就遭到他爸杨正青的死亡凝视。

杨爸爸今年四十有六,头发浓密,浓眉大眼。高鼻梁上架着光可鉴人的银丝边眼镜。衬衫永远洁白笔挺,腰上钥匙扣上的指甲刀和挖耳勺也常常光亮如新。

卖相清瘦斯文的男人,在哪个年代都是惹眼的。

是啊!杨正青若是个歪瓜裂枣,怎可能用他那蹩脚的哈漏好阿油、三球儿俺的油吸引杨桃那出国见过世面的老妈?

不过,此时此刻,老帅哥正全身散发着雄性动物捍卫领地的严阵以待!

“桃子,那小子谁啊?”

杨正青降下车窗,伸着脖子看校门口一脸便秘样的汪明瑞。

“谁也不是,不相干的人。”

说罢,杨桃就觉得这样的回答不清不楚,还有点中二。于是,她又摊开来解释:“他去年跟我们班一个女生早恋来着,今年人家要学习,就不理他了,这人逮着我们班同学就问那女生要考哪里,烦死了!”

真真假假,往往比十分真实更可信。

杨正青就信了,还不忘提醒女儿:“爸爸虽然不反对早恋,但你也知道,早恋耽误学习。就像那个男生,估计也考不好了。”

“嗯,我明白。”

“爸爸是想说,到了大学,同学来自天南海北,喜欢什么样的都有。把眼光局限在高中这一亩三分地是目光短浅……”

“我知道啦!爸你放心,大学之前我是不会谈恋爱的!”

这也是杨桃私下里跟楚亦洲的约定。她的学神家教曾说:不能因为谈恋爱分心,倘若砸了我的招牌,你就别说数学是我给你补的!

这话听着挺重的。杨桃当时徒生一种……会被逐出师门的危机感。

奇了怪了!她那么在意楚亦洲的看法作甚?也许是楚神给她补习全心全意、殚精竭虑,杨桃不忍心让对方失望吧?

意识神游中。

突然经过路上早年运粮的铁轨,车子连续的震动让杨桃的目光被后视镜上一个摇晃的淡粉色挂饰吸引……

安全……御守?

借着路灯照进车里的光,杨桃看见那个浅色缎面小袋子上绣着樱花朵朵。

杨桃见过这种御守,记忆中,汪明瑞去日本玩曾给班琪带回一个类似的“恋爱御守”,班琪放在笔袋里跟宝贝似的。

“爸,这是什么呀?还挺好看的。”

杨桃状似无意地凑近,车内有一瞬间的安静,杨桃甚至能感受到杨正青呼吸一窒。

如果不是怀疑父母感情可能出了问题,杨桃是不会敏感这些小细节的。

趁着杨正青恍神,杨桃飞快打开那个挂件,里头果然是一张熟悉的、印着不知名日文的花哨卡片。

然后……

杨桃又若无其事地塞了回去!

杨正青适时道:“哦!是你奶奶在庙里求的平安符。”

你糊弄鬼呢啊?咱们庙里的平安符是红皮黄瓤儿的!

杨桃也没当场戳穿他:“哦!没想到我奶对你还挺上心的!”

讽刺的意味很浓呢!


杨正青心虚了。

他从女儿话里听出讽刺,却没像往常一样立刻就纠正杨桃要尊敬长辈、不能在背后说闲话吧啦吧啦……

至于杨正青心虚什么呢?

杨桃瞟向那个与老爸格格不入的粉嫩“御守”。

这玩意儿肯定不是她奶从庙里请来的!

也不可能是她妈,她妈没有卟呤卟呤的少女心。

更不可能是他爸自己,老杨同志的Style是葫芦、佛珠、五帝钱那一款。

那会是谁呢?

“爸,你爱我妈么?”

杨正青被杨桃问住了,半晌才干笑:“小丫头说什么爱不爱的。我跟你妈过了这么多年,已经不只是两个人了,有你、有你奶,更是一个家。”

“那就不爱喽?”杨桃不死心,追问。

“桃子,你还小,聊这个话题还太早。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高考,别胡思乱想。”

“哦。”他爸都使出杀手锏了!

杨桃听话不再多言,将视线调到窗外。

飞驰而过的大片民房、草比人高的废弃工厂……偶尔经过一片八九十年建的楼房小区,造型各异的窗子里透出光亮……

有几乎已经淘汰的木楞格子窗、有蓝玻璃、白玻璃的铝合金窗、有绿玻璃的塑钢窗、还有造型各异的铁艺护栏……

在这个百废待兴的小县城里,人们已经逐渐开始改善生活条件。

那片片灯光像即将燎原的星星之火,是触手可及的希望,又恍若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

隔天周六,高三要上半天课。

中午放学,杨桃和班琪上了公交车直奔商业城。

商业城是近两年才火起来的百货市场。

之所以还叫“市场”,因为这里充斥着低廉商品和小商小贩,谁家卖个知名品牌,都要牛气哄哄地自诩高人一等。

商业城开业之前,人们日常购物还都是去贸易城、联营、友谊商店。1995年,城市主干街道升级动迁,联营、友谊商店双双成为历史。

那之后,登上城市购物C位的还不是商业城,而是另一家新开的大型商场。

在班琪的记忆里,那商场当时的格局已经有了后世的雏形。一楼家具、自行车,二楼服装鞋帽,三楼家居、小百货,四楼休闲娱乐。

缺点就是没有后世购物中心布局紧凑。商品展示还是柜台加货架,每件商品前都规规矩矩地摆着价签儿。标注了品名、产地、价格、材质等基本信息。

老板坐在柜台里头,顾客还要主动去问:“大姐,我想看一下那个那个……哎对对对!就是那个!红色带牡丹花……不对!小一点的……不不不!旁边那个最小号的……哎!麻烦您了,谢谢啊!”

虽然九零年代个体户的服务意识已经开始萌芽,但是“顾客就是上帝”这种观念还只是小商贩们口头的一个笑谈。

买卖双方互相客气一派祥和,这是最好的情况。

老板和顾客对骂、互相惹一肚子气一拍两散……也不算稀奇。

所以,当某个热衷于放的士高的旱冰场老板,把旱冰场推倒,跟人合伙建起了商业城,一种店铺紧凑、倾向自选的全新模式席卷了这座小县城。

人们这才知道,原来卖东西可以不用笨重的玻璃柜台。在档口的货架上、甚至是走道的墙上搭几层隔板,摆上商品就能开张做生意。

顾客也更喜欢这种不用费力沟通,拿起来就看,价格合适就成交的购物形式。

就这样,商业城火了。

据说,几年时间里,不仅租金连年上涨,普通档口的出兑金也从最初的两千元,涨到后来的三万五万,仍有狂热的个体户想要挤进来分杯羹。

但是班琪记得,商业城火不了几年了。城北新开的大型综合市场才是市民们未来最热衷的购物胜地。守着客运站、规模更大、琳琅满目。大家一窝蜂地跑到那边购物,商业城最终没落。

小县城人口有限,无法支撑那么多大型商业。

所以,后来者的角色就是为前人接盘。端惯了铁饭碗,以为守着金鸡就能一直收金蛋?抱歉,时代变化太快,成功都是一时的,只有嗅觉和眼光才是王道!

六月中旬的正午,无风。阳光已经有了炙烤的苗头。

中午放学就过来,还没吃饭。班琪跟杨桃靠在IC卡电话亭边撸大肉串。喷香的大块肉肉裹着孜然和辣椒碎,那香味儿,伴着嘴里的津液直冲天灵盖儿。

眼前就是人来人往的商业城,班琪脑海里属于上一世的很多记忆都被调动起来。

上一世,她为了“饲养”毕业后没戏可拍的汪明瑞,在远房堂姐班薇的引荐下做了置业顾问。也就是现在人说的售楼员、售楼小姐、卖楼的……

后来,汪明瑞得到机会一飞冲天。分开后,班琪也没有止步。十二年间,她一路从最底层置业顾问,爬到了销售主管、经理,再到营销总监……2018年,她刚刚从地区营销总调任华东大区副总,身体却查出了状况……

如果说前半生的格言是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么经历过跟癌症斗争的那段日子,班琪就只剩下感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一世,又要怎么过呢?

要先弥补一些遗憾!比方参加高考、比方处理好马秀儿那件事、再比方……让桃子远离渣男!

现在看来,自己联系楚亦洲是对的。那家伙上辈子为了小桃子大龄未娶。这一世,让他们先一起出去散散心,增进感情……遇见傅开平那个渣男也是意外之喜。

经过南大汉服社那件事,小桃子至少不会再栽在傅开平的手里了,她也会不时的吹吹耳边风……

远离渣男,人人有责!

我带着你,你带着钱,小闺蜜俩在商业城里放开了买买买。

同一个寝室久了,每个人的喜好都了然于心。

这个喜欢HalloKitty,那个喜欢三井寿,还有那个、那个,不爱平庸、就爱个性……班琪都在预算范围内尽量满足。

杨桃觉得班琪认真过头了。

班琪却说:“有诚意,也要有心意。如果花钱还不落好,还不如赖下不赔了。”

呃……好像还有点儿道理哈?

班琪身为销售的职业病瞬间回笼,敲黑板:“送你一句话!把细节做到人心里,才能在人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彼时,杨桃还不知道自己被灌鸡汤了。


班琪和杨桃采购完毕,班琪带来的三百块钱只剩下一些零票儿。小件的用大号手提袋装了,大件的加了点钱让老板下午送到学校。

小闺蜜俩抬着袋子出门,边走边商量着在哪打车回学校……

商业城门口,有两个站了很久的女生,看见班琪的身影就上前来拦住了两人。

却是最不想见到的——罗曦琳和她形影不离的小跟班儿刘慧!

班琪和杨桃不约而同想绕开走。

刘慧先一步拦住她们:“琳琳有事和你商量!”

班琪看向一直站着没动的罗曦琳。

罗曦琳不耐烦地吐出一口气:“走吧!我请你们吃麦肯姆。”

下巴指向不远处的冒牌洋快餐——2002年小县城唯一能算得上引领了“前沿时尚”的汉堡店。

班琪回了声“行”,又对杨桃点点头:“走吧!”

于是,罗曦琳和刘慧走在前头,班琪和杨桃费力负重跟在后头。罗曦琳不知说了什么,刘慧还回头看了一眼,仿佛在看90年代刚进城的土老帽儿。

就为这一眼,班琪和杨桃点东西时就没有手软。

“咦?这个看起来不错!来两个!”

“这个没吃过,我想试试。”

“看!这个是招牌!来四个吧!四个够吗?”

“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

刘慧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吐槽:“你们怎么不从头点到尾啊?”

哼!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班琪挑眉,却看向罗曦琳,问了一句让罗曦琳内伤的话:“可以从头点到尾?”

罗曦琳瞪了刘慧一眼,没搭腔儿。

班琪回她一个皮笑肉不笑:“行了,就这些吧!”

换来刘慧一个白眼。

点的吃食陆续送上来,满满地摆了一大桌子。

班琪和杨桃埋头吃,把罗曦琳和刘慧晾在一边。

直到班琪吃完擦嘴,罗曦琳才开口:“吃完了?那说说马秀儿那件事吧!”

班琪一点也不意外:“嗯!说吧!速战速决。”

“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罗曦琳双臂环胸,歪着头。三分麻木、五分隐忍,十分漫不经心。

杨桃却眼前一亮——小斗鸡罗曦琳竟然主动低头道歉了?

班琪却没正面回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去你宿舍找你,你舍友告诉我你来商业城了。”

小斗鸡追着撵着来道歉,杨桃觉得正常,班琪却想得更多:“如果我不接受呢?”

刘慧看着一桌子狼藉,打心里为罗曦琳叫屈:这叫什么?十分诚意落到狗肚子里?

没等对方拍桌子,班琪突然笑了:“在这儿逗小孩也挺没意思的!直说吧!想让我怎么做?”

罗曦琳很不爽班琪的态度。成年人之间的谈判,班琪凭什么说是“逗小孩”?真是气死她了!

可她不能发作!今早汪明瑞跟她发脾气了,还说对她很失望……从小到大,罗曦琳还没见过汪明瑞这样,看来这次是真生气了。

可班琪她……

在罗曦琳的眼里,班琪就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小狐狸精!处处给人大大咧咧的假象,其实勾人的手段高明着呢!

不然汪明瑞怎么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当然,彼时在罗曦琳心里还没有“汉子婊”这一概念,不然她一定会四处宣扬,让班琪没脸再回学校!

“葛校长让我给你道歉,征得你的原谅。”

无奈,求人低三分,罗曦琳忍了:“如果你消气了,就跟葛校长说一声,我以后不再找你麻烦!”

“找葛校长啊……”班琪嘴一抿:“罗曦琳,你是不是还落了什么话没说?比方……葛校长要怎么处理你们?”

罗曦琳阴了脸,可还是如实说了:“如果你不接受,我是要被处分……不过,班琪你也别太得理不饶人!如果这事儿不能和解,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唉!年轻人就是冲动呀!深受黑帮港片儿毒害的一代人呀!

“急什么,我又没说不能谈?”

求人还这么嚣张?连消带打的道歉,真污了“道歉”这两个字!班琪为某些年轻人惋惜一秒。

她是不是该教罗曦琳学做人?

不!她又不是罗曦琳父母,凭什么大发善心?像罗曦琳这种人,受学校处分也太便宜她了!就应该惯着她,助长她的嚣张气焰,直到她有一天头破血流!

未成年人犯点小错,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可成年人一旦犯错……呵呵!

班琪仔仔细细地擦着手,而后直面罗曦琳:“我可以接受道歉,但是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和马秀儿各写一份保证书给我。字数不用太多,把事情经过说明白,保证以后不再找我麻烦就行。落款要签字按手印……”

“为什么一定要签字按手印?”刘慧打断班琪:“你想搞什么花样?”

班琪好笑:“我已经这么有诚意了,难道你们连最起码的诚意都没有吗?一份保证书,换一个处分,你们才是占大便宜了吧?”

双方都不甘示弱,目光火花带闪电,哧啦哧啦杠上了。

“只要让我满意,我马上去找葛校长承认和解!”

班琪下了最后通牒。

最终,罗曦琳客场败北:“行!我同意!还有吗?”

罗曦琳不太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在她大小姐所受的教育里,班琪那样的家庭条件,很可能逮到机会就狮子大开口!

“你还嫌太简单了?”

刘慧压下罗曦琳,接道:“没有!说话算话,保证书下周一给你!你也要遵守承诺,去找葛校长承认和解!”

“好!”班琪也不想多浪费时间。

两方达成一致,直接散了。

看着罗曦琳和刘慧的背影,杨桃舔舔嘴,咂么出点别的滋味:“琪,我怎么觉得你在给罗曦琳下套啊?”

班琪笑笑:“不过是多个保障。白纸黑字虽然可能没什么法律效力,但要看怎么利用。”

纯真的小桃子还没见过后来互联网的阴暗面,经历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但咱们桃子求知欲杠杠滴呀!

追着班琪好奇地追问:“怎么利用?怎么利用?琪你倒是给我讲讲呀……”


班琪只能挑桃子能听懂的说:“如果罗曦琳还要找我麻烦,拿着签字画押的证据,不管我是买报纸版面,还是印来当传单发,总能出口恶气不是?”

除此之外,班琪还能说什么呢?

现在还没法跟桃子解释什么叫水军、人肉,以及网暴、PUA……那些极度不友好的字眼儿,未来会伴随着网民不断刷新道德底线陆续曝光,进而改变人类评价人性的尺度。

也许再等两年,那位以一己之力推动大众审美多元化进程的初代网红走上互联网的“祭坛”,舆论有多大的杀伤力?就能被直观地解释了。

……

周一下午,这场起源于争风吃醋的风波以班琪和罗曦琳的和解告终。

班琪也没难为她俩,有你来我往的掰扯时间,多刷两套密卷它不香吗?

葛校长、班主任们都觉得是散发着师德光辉的谆谆教诲,挽救了那些险些失足的少女们——

这才让临近高考的最后一个月,整个校园都沉浸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之中!

对于考生来说,天气还是格外炎热的。

2002年的高考时间还是在7月7、8、9三天,要到03年才会提到6月份。

据说有些地区为了营造舒适宜人的考试温度,还会祭出人工降雨这样的隐藏“彩蛋”。

所以,从“黑色七月”到“黑色六月”,原因只有一个——天儿热啊!

家有宝贝考生,有条件的要装空调,没条件的也得配上“大脑袋”电风扇!

家庭成员统统不许惹孩子不高兴!连看电视都要关掉声音、只看字幕!生怕一不留神伤害了哪个脆弱的脑细胞,让孩子少答对一道题!

……

宝贵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时间转眼就来到了七月。

放了暑假的杨爸爸也成了女儿的专属司机。

班琪戏称:这是女王级的待遇。

杨桃却觉得事情更复杂了——因为那个“少女御守”自从被杨桃盯上之后,过几天就不见了。

——还是先挂上一串五帝钱,然后以为她不再关注之后……才撤下去的!

有猫腻啊!有猫腻!

由此可见,不是她过度敏感,是她们家老杨真的有问题!

如今,杨桃一坐上他爸的车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还试图找出更多的蛛丝马迹……

比方口红、长头发……之类的?

就在杨桃耿耿于怀,咽不下、还说不出的时候,一个来自邻省的电话拯救了她!

那天,已经是7月4号,在家自由复习。

下午,杨桃准时按考试时间做大综合的模拟卷,培养特定时间内的题感。听见客厅座机铃响也没多理会。

杨奶奶接了电话,态度十分热情。

放下电话,杨奶奶就叫杨爸爸过去:“正青啊!你二弟说小玲预产期在15号前后,让我提前去帮忙张罗张罗……”

杨桃房间距离客厅很近,那时候的房门也没有隔音需求。往往是客厅里说话,顺着门缝就能传进来。

就听她奶喜气洋洋:“你这两天就开车送我过去吧!把我给小孩准备的那几大包都带上……”

桃子爸有点犹豫:“妈,桃子过几天就要考试了,要不等考试结束,咱们全家人一起过去?”

杨奶奶不依:“桃子考试时间有一定,可你弟妹她生孩子的时间不一定啊!说不准哪天就提前生了!到时候,我若不在跟前,不得让亲家说我们老杨家对儿媳妇不上心啊?”

“妈,我早就答应过桃子,考试那两天要接送她……”

“怎么就非得开车送了?那么多孩子,家里也不是个个都有小车,没有的不都得自己坐车?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正华出钱买车、出钱给你学车票,你到现在还骑你那破二八大杠呢!”

杨桃笔尖一顿。

老杨向来脸皮薄,这样诛心的话,不得被臊得脸红脖子粗?

她奶治她爸,那是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

果不其然,老太太已经拉开架势:“老大呀!车是你弟弟孝敬我的,你也开了两年多了,我说什么了吗?我就想不通,你用着你二弟的心意,怎就能昧着良心把你二弟家的事往后推呢?”

老太太把嗓音提高八度,杨桃隔着门听得真真切切。

桃子妈此刻不在家,下楼买菜去了。这话若不是气大了,就是说给桃子听的!

说起她二叔杨正华……

据老太太说,二叔打小就聪明。可惜生不逢时,荒废了学业。好在八零年代政策好,是金子就会发光。杨正华跟人南下几趟,就学人家做起了生意。娶妻生子都没用家里操心,还三五不时孝敬老人,拉拔兄弟。

老杨如今开的那辆夏利就是他二叔杨正华给买的。否则就凭她爸妈的收入水平,想买车还得几年。

其实,杨正华说要送车的时候,杨正青是拒绝的。

不为别的,2002年,小县城里车还不像后世那么多。他一个穷教书的出入小车开着……太扎眼了!

当时,她二叔是怎么说的?

“大哥,咱妈年纪大了,出门有个小车代步也方便,我在外头这么多年,跟家里聚少离多,就剩这点心意了,大哥你可得成全我啊!”

“再说,现在考个车票也不难,这样吧!学费我给你交了,你人去就行!桃子明年升高三,你忍心让闺女大冷天跟人挤公交去?妈,你说是不是?你也帮我劝劝大哥……”

她二叔那扑面而来的孝心呦!

硬是盖过了杨正青夫妻俩十几年如一日的跟前孝敬。那之后,老太太逢人便夸二儿子孝顺!

在杨桃看来,现实却是——杨正华忙着赚钱,每年也就春节来探望一回,派头摆的足足的,红包给的厚厚的,用一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就买通了老杨家上下所有人的赞同。

钱很重要吗?是的,钱的确很重要!

至少她奶就这么认为!

作为一个只身拉扯三个子女成人的老太太,杨桃能理解她奶对物质满足的需求。

可……杨正青夫妻就不值得老人顺带着夸上几句吗?

老杨太太显然并没想过。

屋外的大门被钥匙转动,杨妈妈买菜回来了。

杨桃合上试卷,蹑手蹑脚坐到房间门口——

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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