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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公主成了捉妖师后

猫猫探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古灵精怪直球少女×傲娇嘴硬妖王】司悠敏本是一国公主,没想到一朝亡国,她发誓一定要抓到那个殃国殃民的妖,没想到一路追查下去竟查到妖王君堰身上。君堰:???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君堰:我想娶她当媳妇,她却把我当仇人,怎么办?在线等,急!

主角:司悠敏   更新:2022-12-08 19: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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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司悠敏的其他类型小说《亡国公主成了捉妖师后》,由网络作家“猫猫探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古灵精怪直球少女×傲娇嘴硬妖王】司悠敏本是一国公主,没想到一朝亡国,她发誓一定要抓到那个殃国殃民的妖,没想到一路追查下去竟查到妖王君堰身上。君堰:???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君堰:我想娶她当媳妇,她却把我当仇人,怎么办?在线等,急!

《亡国公主成了捉妖师后》精彩片段

夜幕降临之际,朦胧的斜阳给整座荒山抹上昏黄的颜色,万物的身影被拉得绵长。

荒山山脚下的树林里有几只惊鸟飞入云霄,隐约能看见一道中年男人背着少女的身影。

司悠敏趴在一个中年男子背上,染着血的手紧紧抓着他肩上的衣服,他的发梢随风扬起,挠得她的脸有些痒。

男子一边狂跑,一边在嘴上安慰她:“公主别怕,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阵子。”

司悠敏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沙哑地问:“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男子脚下略有停顿,回答道:“公主不走的话,会被杀掉的。”

司悠敏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肿。

她一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想起哥哥的脸,一开口声音又哽咽了,“可是……可是我哥哥……我哥哥还在那里!”

“你为什么不带着我哥哥一起走!”

说着她便有些激动起来,在男子的背上挣扎着,“放我下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救他!”

男子停下脚步,稳住她后说:“臣微薄之力,无法带着两个人走,并且公主应该很清楚才对,太子他……他已经没救了。”

“你骗人!”司悠敏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男子摇摇头:“公主的治愈术都止不住伤口的血,那旁人也是没办法救他的。”

他游历多年,见过许多奇能异士,可从没见过公主这样的治愈术,比一切医术都要强,甚至不需要药物的辅助。

他又想:不懂得藏拙的话,这个能力会有多少人在觊觎呢。

司悠敏流着泪摇头,嘴唇微微抖动,她咬着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眼泪却没有办法控制得住。

“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我和哥哥之间就只能活一个呢?”司悠敏喃喃着,眼神里是迷茫和无助。

“我们只是想活着而已,这样就有罪吗?”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使劲,抓得身下人疼的吸了口气。

中年男子感受着疼痛,摇头不语,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尽快赶路。

*

天下大乱,妖祸横行,大陆上许多国家四分五裂,诸国纷纷独立,天武国就是在北边独立的一个小国,因为国君崇尚武力,所以取国号为“天武”。

第一任国君驾崩后,皇位传给了因仁政上位的太子,此时是天武二十年。

天武二十三年,新君诞下双生子。

“愿吾儿吾女能忧国忧民,国家国泰民安,赐名司佑安、司悠敏。”

双生子兄妹诞生之际,祥云绕空,仙鹤昙花一现于宫廷之内,啼鸣片刻才消失。宫人们看到了这一幕,私下里都在传这是祥瑞之兆。

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兄妹俩成了受国民爱戴的太子和公主。

天武二十四年,司悠敏一周岁这年,她在抓阄的时候,不经意间小手抚过王后被划破的伤口,一道绿光闪过,伤口竟愈合了,皮肤完好如初,看不出来半点受过伤的痕迹。

大家惊奇的发现,公主的治愈术是天生的,并且这治愈术很厉害,至今繁多种种伤势还没有她治不好的。

公主司悠敏一度被国民奉为神一般的存在。

两年前,天武三十七年,司悠敏十四岁这一年。

她随皇室祭天祈福的时候,突然一阵怪风吹来,香灰被吹落到她和兄长司佑安的身上,香灰星火不灭,死灰复燃,将两人衣服烧出零星斑点。

国师大惊失色,当场惊呼:“此乃大凶之兆!太子公主恐乃厄运之身!”

在场众人都听见了,底下百姓议论纷纷:“大凶之人怎么能来祭天呢?”

天武国国王是个仁君,百姓的声音没有不听的,于是从这天起,司悠敏和哥哥被锁进深宫,再也没有踏出过皇宫半步。

两年后的今天,天武三十九年,司悠敏十六岁了。

国王想着,两年时间过去了,百姓之怒应该平息了,又带着双生子一同出席祭天仪式。

这次祭天仪式本来一切顺利,可就在快结束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两位衣衫褴褛的百姓跪在地上磕头。

他们哭丧着脸说今年收成不好,还说邻人在生育的时候,只因祈祷能有太子公主一般的双生子,第二天便流产了。

霎时间,底下人言籍籍。

人们先是小声议论,最后声音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喊的“厄运之人”,最后偌大的祭天广场里就只剩下几种声音:

“厄运之人快滚啊!”

“别来祸害我们!”

人们越闹越大,最后竟有要冲上来抓人的趋势,士兵拦都拦不住。

司悠敏本来还很开心可以出门,但现在事态的发展让她有些惶恐不安。她紧紧拉着哥哥的手不放。被抓着的手反过来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紧张。

“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说。”国师突然开口了。

国师说:“现在正是战乱时期,许多人食不充饥,怀了孕的妇人还要喂食肚子里的孩子,肚子里若是只有一个孩子倒还好,可若是有两个,必然会为了食物而争起来,最后影响亲生母亲。

所以双生子本来就是不祥之物,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龙生二子必会斗。”

“但是!”国师停顿了一下,指了指双生子兄妹,说:“若是只剩下一个孩子,那厄运就会被带走,祥运就会重新降临!”

司悠敏躲在哥哥身后白了他一眼,这都是什么鬼话!

她是不信的,但架不住有人信,相信的人还很多。

见识浅薄的人很容易被带动情绪,而情绪爆发的力量是超乎想象的。

国师的发言传遍了全场,民众们的狂热又被带往了另一个方向。

底下有人提议说:“既然我们天武国人善武,不如就让太子公主二人决出胜者吧,活下来的那个人肯定是我们的福星!”

国师点点头:“此话有理,不知国王怎么看?”

国王黑着脸,把兄妹俩护在身后,说:“国师慎言!这是朕的孩子,是太子和公主,怎么能听你们随意处置!”

看见国王不配合的态度,人群里抗议的声音更大了。

“国王平日里的仁爱怕都是装出来的吧?为了包庇自己厄运的孩子,不管我们百姓的死活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百姓贱命一条,在国王心里哪抵得上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呢。”

这人说话的语调阴阳怪气的,还刻意把“殿下”二字咬的很重。

前面的人把话传给后面的人听,这话传得越来越夸张,等到了人群外围就变成了:“国王是暴君,平日里的仁爱都是装出来的,他特地养着厄运的双生子太子和公主,专用来诅咒那些不服从他的人。”

在情绪和语言两只无形大手的推动下,谣言在快速发酵着,整个祭天台散发着一股闻不到的酸臭味。


人云亦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祭天广场被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司悠敏一群人被困在上面下不来。

随着抗议的言语越来越离谱,国王也渐渐招架不住了,疲态爬上了他的双眼,他叹了口气,有点想妥协了。

国师走过去对国王笑了笑,他嘴角微扬,眼睛微弯,笑意却不达眼底,令人感到一股寒意。

司悠敏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睛,打了个寒颤。

国师说:“陛下,既然民意如此,您还是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啊,太子公主至少还能留下来一个不是吗?臣也尽力了。”

国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然后一脸的不敢置信,支支吾吾地说:“你……你不是他……”

说罢,他的嘴巴骤然闭上,像是被什么人给合起来了一样,动作也开始变得缓慢,任由一旁的士兵在国师的指引下把他带到黄罗伞下。

司悠敏瞪着国师怒斥道:“你怎敢如此同我父皇说话!”

国师闻言,俯视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只见司佑安把妹妹护在身后,那双跟他对视的双眸不见畏惧,只有坚毅。

国师冷笑道:“国王和王后累了,要休息,而太子和公主是厄运之人,不得民心,如今也只能由我来主持大局了。”

听到他提及王后,司悠敏转头往母亲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弱柳扶风的身子正和她父亲相互靠在一起,并排坐在黄罗伞下,远远看去还真像是在休息。

看着父母闭着眼相互倚靠的样子,她有些担心。

国师手一挥,便有三两个士兵上前来将兄妹二人带到祭天台中央分开,又分别在二人身边丢下一把匕首。

司悠敏被士兵带走的时候,惴惴不安,一个劲的回头看哥哥,却又不敢喊。

刚刚两人躲在国王身后的时候,司佑安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吊坠是妹妹喜欢的兔子模样,转而带到妹妹的脖子上。

他摸着妹妹的头,温声道:“妹妹别怕,带着哥哥的坠子就有勇气了。”

“等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怕,也不要惊慌,哥哥会保护你的。”

司悠敏紧紧拽着哥哥的手,看着他温柔而坚定的双眼,点点头。

她总觉得哥哥哪里不太一样,又觉得哥哥好像知道些什么,说不出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双生子的直觉。

两人被分开两边对立而站,身旁各有一把匕首。

台下静寂无声,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人,眼睛锃亮,内心里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台上的少女穿着墨水蓝半袖,下身是锦月华裙,头上的发髻边点缀着几朵小花,圆乎乎的脸蛋上秀眉微蹙,看起来有些紧张。

台上的少年如松竹般迎风站立,他身穿翠竹绿的锦衣,衣摆随风飘动,一双美目盼兮的凤眼直视前方,神色冷淡,目光只有在转向妹妹的时候会变得柔和。

当士兵一松手的时候,司悠敏就想往哥哥那跑,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不敢动。司佑安也没有动。

底下有人开始不耐烦了,吵闹之声又响起,催促着兄妹二人快点刀剑相向。

台上的士兵也开始不耐烦了,他推了一下身前的少女,司悠敏就这样踉踉跄跄地跌进了哥哥的怀里。

司佑安扶稳妹妹,目光似刀剑般怒视士兵,威压的气息逼来,士兵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司悠敏站稳后,感觉手上被塞进来一个小球状的东西,冰冷的触感像是珠子,她也来不及看是什么东西,顺着哥哥的掌心紧紧握住。

不过瞬息之间,她便觉得身子开始变得沉重,手似乎累的抬不起来了,周遭的杂音都消失了,人们嘴里喊的说的,她全都听不见了。

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静了,怎么回事?大家都怎么了?

司悠敏呆了一会才意识到,不是世界安静了,是她现在既动不了,也听不见了!

她回想起刚刚的行为,唯一诡异的是手里那颗珠子。

怎么回事?是哥哥他!哥哥要干嘛!

司悠敏急得眼珠子乱转,在有限的视线范围里寻找哥哥的身影,最后也只能瞟到身侧的那一抹绿色衣摆在风中飘动。

底下的人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住了,凝目注视着她身后,大家沉默了片刻后,又开始骚动起来,有人张着嘴在喊,有人手指着前方,有人交头接耳。

司悠敏听不见,只能揣摩着这些形形色色的神情来推测发生了什么事。

没一会,那抹绿色衣摆轰然倒地。

一时间底下人一片呆滞,时间仿佛停止了一秒,一秒后人们又沸腾了,有人张着嘴大喊大叫,有人手舞足蹈,有人喜悦之色显露在脸上。

司悠敏忐忑不安,想转头看看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奈何身子动弹不得。她咬咬牙,手上一使劲,把珠子捏碎了。

碎片刺进掌心,鲜血流淌而下,顷刻之间痛觉和听觉都回来了,身体也能动了。

先是手掌能动了,然后身子也能动弹了,铺天盖地的吵闹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她努力分辨着,终于听清楚他们在喊什么。

“祸害没了!厄运之人死了!”

“这下国家有救了!”

司悠敏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转身寻找哥哥的身影,没看到,一低头,那绿色身影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匕首,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司悠敏被吓得呆住了,脚下一个没站稳,她跌倒到司佑安身边,抱着他大声哭:“哥哥——!”

底下百姓的气氛在此刻被推到了顶峰,说不清是因为看戏带来的爽感,还是因为觉得能决定皇族生死带来的酣畅,又或者是把人拉下神坛的快感。

总之百姓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开了,人人举手相庆,都觉得从这一刻起,祥瑞就会降临。

司悠敏扶着哥哥的身子斜靠在自己身上,手掌覆盖在他受伤的胸口,掌心冒着绿光。

她的治愈术在运行,可是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反而更严重了,鲜血溢出,衣襟被浸湿的范围更广了。

司佑安在她怀里痛苦的呢喃了一声。

她摇着头,嘴里喃喃道:“怎么回事,我的治愈术失效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铁蹄声由远至近传来,竟是敌国宣月国的铁骑闯进了祭天台!


宣月国的兵马冲散了人群,敌我双方的士兵开始厮杀起来。

军马的嚎叫声,兵刃的碰撞声,百姓的哭喊声,敌军的狂笑声,喧杂的声音笼罩整个祭天台。

百姓惊慌失措,四处乱窜,人群慢慢往台上逼近。

司悠敏的治愈术像是失去了作用一般,司佑安的伤口不仅不见好转,反而伤势加重。

她不信邪,转身跑到不远处捡起另一把匕首,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接着又给自己治疗。

掌心绿光一闪而过,暖流在伤口流淌而过,只觉得伤口处有些痒,再一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结痂、直至愈合。

司悠敏眼底升起希望,又跑回哥哥身边。

司佑安躺在她膝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对她摇头道“没用的,我……咳,我和人做了交易,只有……只有我死了,妹妹你才可以活下去。”

司悠敏不解,什么交易?为什么哥哥非死不可?

可无论她怎么问,司佑安只是摇头。

可是司悠敏却不敢再在哥哥身上使用治愈术,伤口在治愈术的加持下已经更严重了。

她突然恍悟:“对了,太医!太医呢?”

她的治愈术比一切太医都好使,所以她已经快记不起来还有太医的存在了。

可是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太医能过来呢?

司悠敏望了望周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场已是混乱一片,烽火缭绕,敌军的兵马一步步逼近台上,有点已经在底下开始虐杀无辜的百姓。

国王和王后被士兵们死死守护在角落里,国师早已看不见踪影,只有她这里无人靠近,可能大家还在害怕厄运吧。

司悠敏呆呆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跑了过来,拉起她的手,说了声:“公主得罪了。”

中年男子一把扯下她手链上的玉石坠子,往地上狠狠一砸,一股青烟弥漫将两人包围。

司悠敏抬头,透过朦胧的烟雾终于看清楚了这人的脸,是常年跟在国师身边的司天监尉迟天尉先生。

他这是在干嘛?司悠敏不解。

待浓雾散去,祭天台上再无公主和司天监的身影。

迟迟归来的国师看着这一幕皱紧眉头。

司佑安看着妹妹消失的身影,欣慰的笑了,松了口气,倒了下去。

不过也没有几个人会在意这边的动静,大家仓皇逃离之时,都会下意识的避开不好的地方,比如厄运之人所在之处。

*

尉迟天找了个山洞,在确认里面安全后,把司悠敏放了下来。

司悠敏大哭一场之后冷静了许多。她现在需要一个解释,所以目不转睛地盯着尉迟天,生怕又是一阵烟雾过后,他人就不见了。

尉迟天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哭笑不得,在她对面坐下来,说:“公主有什么想问我的,尽管问吧。”

司悠敏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半晌后才开口道:“那阵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会转移到这里?”

尉迟天说:“公主手链上的玉石坠子是个上品灵器,可以带人转移,我就是用这个带你过来来。”

司悠敏好奇地问:“可是这玉石坠子是我哥哥昨日才给我的,你怎么会知道它的用处?”

尉迟天摇摇头,说:“臣并不知道这是太子给的,臣只是收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怎么用,还要我带公主离开而已。”

“对了,”他顿了顿:“那上面还说要小心国师,他是个妖。”

司悠敏面露惊讶之色:妖?!

如今正是乱世,国与国之间交战频发,兵戎相见、妖祸纵横,虽然司悠敏常住在深宫里,也经常能看到父亲为了妖祸一事烦恼。

既然有妖,就需要捉妖师来制服。捉妖师不算罕见,但厉害的捉妖师全天下都屈指可数,天武国没有,也请不起,更养不起。

司悠敏问:“既然他是妖,那为什么我们国家的捉妖师不抓了他?”

尉迟天轻笑一声,语气里有些不屑:“那几个混饭吃的捉妖师,也就抓抓小妖小怪骗骗陛下罢了,国师可不是一般的妖。”

等他说完,看着公主直视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司悠敏问:“尉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他摇摇头,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要小心国师。

“国师看上了公主天生的治愈术,他怕是还要寻你,公主到时候找个平常人家躲起来,去过安稳日子吧。”尉迟天叮嘱她。

他递给司悠敏一个乾坤袋:“公主出来祭天,身上估计没带什么,这乾坤袋里有银两和银票,还有一些吃食和衣裳,你拿着吧。”

乾坤袋是可以用来储藏的锦囊状袋子,起初是捉妖师炼制的封印妖怪的法器,后来慢慢发展成了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储物袋。

当然,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

司悠敏也不拒绝,接过来收在自己腰间。

要是事情真的走到这一步,她确实需要这些东西。

“尉先生,我父母他们怎么样了?”司悠敏问。

尉迟天斟酌着措辞,说:“国王王后吉人自有天相,应该能逃出生天。”

司悠敏对父母没有多大感觉,有时候觉得他们很爱自己,有时候又觉得他们离自己很远,若不是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就仿佛是陌生人一般。

自从大家知道她有治愈术之后,国王经常带着女儿出门体察民情,王后会给她买许多她爱吃的、爱玩的东西。

这个时候司悠敏觉得父母是爱自己的。

可是国王王后会在她给百姓治病之后,对她说:“敏敏长大后是要辅佐哥哥当君主的,你现在对百姓好,以后百姓才会对你哥哥好。”

这个时候司悠敏是感觉不到父母的爱的。

司悠敏想,只有哥哥是不一样的。

司佑安往往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驳:“妹妹的功绩怎么能揽到我身上?”

“这天底下又不是没有女皇,为什么妹妹非要辅佐我?”

但是现在哥哥也没了。

司悠敏想着想着,眼泪湿润了眼眶,她昂起头,眨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司悠敏不死心,凭什么他说我家人没了就是没了?不是亲眼所见我不相信!

她拉了拉尉迟天的衣袖,问:“尉先生,能不能带我回去,祭天台那么乱,我要回去救他们!”

尉迟天盯着少女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你要怎么救他们?”

司悠敏语塞,她能做什么呢?

尉迟天摇头说:“并且我答应了别人,要带公主离开,我是不会带你回去的。”

少女的手抓紧了裙摆,不甘心又没办法。

她半晌后,似乎是妥协了,问:“尉先生,如果被国师发现你救了我,那你怎么办?”

尉迟天心里苦笑一下:国师怕是早就发现了,否则自己根本不必把公主背在树林中折腾这么久,还不是为了隐去身上的气息。

他面上却不显,说:“无妨,等公主安顿下来后,我就去别国当司天监吧。天无绝人之路。”

“呵,好一个天无绝人之路。”一道沉闷的声音兀然在山洞里响起。

两人对视,眼里都能看到对方的震惊。


“是谁?!”

尉迟天大喝一声,紧张地把司悠敏护在身后。

司悠敏也局促不安起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安静的山洞里突然刮过一阵风沙,尘沙飞扬,司悠敏二人被沙砾迷得睁不开眼。

突然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尉迟天面前,伸手捏住了他的脸,逼迫他睁开眼看向自己。

来人说:“刚刚不是还在讨论我吗?怎么,这就不认识了?”

尉迟天瞳孔一震:是国师的声音!

他不敢置信,嘴里喃喃道:“曲大人……”

他面前的中年男子气质沉稳,若是手里再拿着一卷书,那便是饱读诗书人该有的样子,只是他现在眼神冷冽且阴暗,与浑身气质不符,连带着让人觉得他有些道貌岸然。

国师名叫曲鹤,这对,又不对。

国师捏着他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个称呼不太对吧?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国师曲鹤,我只是杀了他,附身在他身上的一个妖而已。”

他说话的时候虽是面对着尉迟天,眼睛却盯着司悠敏。

果不其然,他在小姑娘脸上看到了惊讶和不可思议。

国师笑了笑,觉得甚有意思。

尉迟天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

国师瞥了他一眼,又说:“这里不是本人的又不止我一个,我不是曲鹤,难道你就是尉迟天吗?尉先生,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呢?”

“尉先生”被他一字一顿地说出来,显然非常刻意。

在国师的视线里,他看到小姑娘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尉迟天甩开他的手,回头对司悠敏说:“公主别听他的!臣就是尉迟天!”

国师哈哈一笑:“我倒是忘了,你确实是,当初我杀了国师曲鹤,附身到他身上,让你也杀了他身边的司天监,你却不肯,只是把人弄晕了送走,非要用自己的身份进来。”

国师阴阳怪气的说:“同样是妖,我的善心还是不如你啊。”

“你别放屁!”尉迟天憋了半天也只会说这么一句反驳的话。

他再也忍不住国师这般嘲讽,但只恨自己嘴笨不会说话,既然说不过,那就打!

尉迟天从乾坤袋里掏摸出一串橘黄色的宫灯百合,这花长相似风铃,花瓣鼓起包裹着花蕊。

他拿着宫灯百合轻轻摇动,有铃响声随之传出,音波似水般荡漾开来,震人心脾。

国师捂着被铃响声震颤的脑袋,退到了洞外。

尉迟天乘胜追击,右手执掌朝他拍去。

国师闪身躲过了这一掌,又一个闪身溜出山洞。

风吹叶落,掠影浮光之间,两人消失在山洞外。

司悠敏本来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地后退远离,现在看到两人打架跑了,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山壁也跟了出去。

她心想:没想到尉先生居然也是个妖,听他们的对话,这两人好像之前是在合作的,国师要害我,那尉先生为什么要救我?

不行不行,谁都不能信,我得快些离开这里。

她紧紧握了一下胸前的吊坠,给自己打打气。

司悠敏偷摸出了洞口后,小心翼翼观察着,只看见树林里两道身影一黑一蓝相互交错,黑衣是国师,蓝衣是尉先生,两人移动速度之快,只能看到残影。

她打量着两人打斗的方位,急匆匆往反方向跑去。

国师的视线里瞥见了那个逃跑的少女,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尉迟天了,一个转身躲开了他的攻击,又直奔司悠敏飞去。

他伸出右手,弯曲五指,朝着少女做出个抓人的动作。

尉迟天见状,心道不好!

他急得连自己的真身都显出来了,是只绯艳鸟。

绯艳鸟在空中加速追上了国师,待他飞到了司悠敏身边时,又化作人形,张开双臂,挡在了国师面前。

国师敛起笑容,眯了眯双眼,面露阴沉之色,改抓为掌,对着尉迟天的胸口就是沉重的一掌。

尉迟天胸前亮起的绒毛化作盾守,勉强挡下了这一击。他双脚用力向下深入泥土,滑出一步远的距离后才稳定住身形。

这一掌虽不致命,却也将他打的元气大伤。

司悠敏在尉迟天身后踌躇,不知是否该上前为他疗伤。

她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又恼他欺骗自己,还害怕他身为妖的身份。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决心要救他。

尉先生救了我,我再救他,这下我们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想到这里,她走上前来问道:“尉先生,你没事吧?”

尉迟天再也憋不住了,那一掌妖气在他体内的经脉里乱窜,震得他经脉不稳,一口鲜血忽地喷了出来。

倏然间听到司悠敏的话,又瞧见国师又执掌要拍来,他忙喊道:“公主小心!别过来!”

谁知这一把掌却不是朝着司悠敏去的,是朝着他自己来的。

国师有心之下,这第二掌又打在了相同的位置。

掌力带着妖力横行,空气中被擦出火花,这一掌,居然将尉迟天的胸口灼烧出一个洞来。

尉迟天本就受了重伤,再也顶不住这第二掌。他嘴巴微张,还未来得及运气周转,便倾身往后倒了下去。

司悠敏焦急的跑上前来扶住他的肩膀,掌心冒着绿光就要探向他的胸口。

尉迟天微微摇头阻止她,濒死状态下的他很难再好好的说出一句话,做出一个完整的动作。

司悠敏的眼泪夺眶而出,这是今天第二个因为自己而死的人了。

她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尉迟天努力张着嘴,发出来一点声音:“救……我……恩……”

语音未落,人已断气。

他的人形再也维持不住,变回了真身,一只蓝灰色的绯艳鸟。

司悠敏捧着绯艳鸟,这鸟身上的羽翼参差不一,胸前还有一个血窟窿,令人触目惊心。

她突然觉得这绯艳鸟有点眼熟,好像自己小时候在后花园里玩耍的时候,从一个宫人的手下救过一只蓝灰色的鸟。

国师甩了甩发麻的右手,脸上带着冷笑,一步步向她逼近,道:“好了,碍事的人没了,公主该跟我走了吧。”

司悠敏紧紧搂着绯艳鸟的尸体,目光警惕的看着他,连连后退。

她震惊的瞳孔不断放大,视线里国师的身形愈来愈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不断靠近。

就在这时,一道符咒掠过,绛紫的火焰燃烧出一道火墙隔开了两人。

一位头戴斗笠的紫衣女子从天而降,落在司悠敏身前,双指间还夹着一道符纸。


紫色火焰筑成一道火墙,火舌四窜,朝着司悠敏和国师两人扑袭而去。

司悠敏躲闪不及,火焰一下子将她整个人吞噬了。

“啊——!”她惊愕失色,不禁叫出了声。

这团紫色火焰像是毒蛇一般附着着她的手臂攀爬而上,一口咬住了她怀里的绯艳鸟。

司悠敏下意识的把怀里的东西丢了出去。

奇怪,我怎么感觉不到疼?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四肢和衣服,发现并没有什么损坏,刚刚被燃烧的一切就像是梦境一般。

她又转头去看绯艳鸟。

不过片刻的功夫,绯艳鸟的尸体便烈火被燃烧殆尽,等灰烬消散后,化作一团烟雾消散于空中。

司悠敏盯着那烟雾发呆,眼里除了惊奇还有些悲伤。

就仿佛尉先生从没存在过一般。

随着尸骨消融,火焰也熄灭了。

紫莲圣焰,遇妖必燃,只有触碰到的妖被燃烧殆尽后,火焰才会熄灭。

国师的手刚才差点被烧着了,他倏地收回了手,连退了两步,目光打量着紫衣女子,又扫视了一眼那吞噬着尉迟天尸体的紫色火焰。

他面上皮笑肉不笑,冷声道:“你是何人?我竟不知天武国内还有你这种修为的捉妖师。”

风吹起紫衣女子斗笠上的薄纱,露出她的半张脸,眉眼间的柔情绰态与她出手时的冷冽凌厉截然相反。

她抬眸看了一眼国师,并不打算搭理他,瞥了他一眼,抬手甩出手中夹着的符纸。

符纸破空而出的瞬间分裂成无数个紫莲圣焰小火球,火球如繁星遍布空中,围着国师俯冲而下,火球相互碰撞而爆裂那一刻,火星四射,拦住了他大部分退路。

国师一个躲闪失误,指尖触碰到了飞溅的星火,他的手仿佛是世上最好的燃料,那星光点点顺势而上燃烧,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不过一息之间,右手手掌的皮肉已经消融,露出白骨。

紫衣女子看了一眼白骨,心里了然:这是被妖附身的身体。

国师大惊失色,当机立断抬起左手在右手关节骨处一拧,把燃烧的胳膊整个卸了下来,丢了出去。

他的目光凶戾地瞪了眼紫衣女子,自觉自己不是对手,转身就要逃。

紫衣女子自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就跑了,她单手捏诀,嘴里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在念着什么咒语,瞬息之间便出现在国师身后。

她手掌摊开,轻柔的声音从纱帽后传出:“紫烟剑,来!”

一柄两尺长的宝剑出现在她掌心,剑鞘华丽,上面刻着烟霭云斑纹。

待她拔出宝剑,司悠敏惊奇的发现,这上面不是常见的铁柄利刃,而是一簇紫色烟雾,紫烟剑一出鞘,那一簇烟雾闪着紫光,竟比寻常的刀剑更能给人带来压迫感。

紫衣女子执剑向国师袭来。

国师眼珠一转,左手在乾坤袋上一抹,三根银针便出现在他手上,针的尖端有黑色毒素。

他身一动,手腕一转,银针朝着身后飞去。

紫衣女子身子微微一侧,躲开了,就在她想追上去的时候才意识到,那银针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小姑娘。

于是她身形急转,瞬移到司悠敏身前,用紫烟剑挡下了两根银针。

“铛铛铛——”几下声响,银针应声落地。

还有一根银针因为阻挡略有偏差,擦破了她的手背,血珠顺势冒出。

国师趁着这个空隙已跑远了。

紫衣女子眉头一簇,虚空一抓,一张闪烁着雷电的符纸被她抓在手中。

只见她左手扬起符纸,右手的紫烟剑被她用力掷出,剑刺破符纸,带着轰雷掣电向国师远去的身影刺去。

紫衣女子一手撩起帽纱,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负手而立,眼睛看着剑飞驰而去的方向。

紫烟剑如风一般疾行,刺入了那抹黑色的身影。

“啊——!”远处国师的哀嚎声响起,惊起丛林中的落鸟四处飞散。

绛紫色火再次熊熊燃烧,一道黑烟从火焰中迅速逃遁,消失在空中。

紫衣女子看着远去的黑影,摇头道:“可惜了。”

她看了受伤的手背, 伤口虽不大,可是毒素已经扩散开来,伤口的一圈黑色毒素沉淀看起来竟比伤口更吓人。

她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

这一切对司悠敏来说都有些超乎意料之外了。

她手里还握着一柄从乾坤袋里摸出来的匕首,最先国师靠近的时候,她还在想:“我若是被他抓了去,不如一刀子抹脖子算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位从天而降的仙女捉妖师救了她。

司悠敏目睹了一人一妖打斗的过程,被紫衣女子一举一动吸引的目不转睛。她从没见过反差感这么大的人,温婉又凌冽,又像一阵微风,又像一道惊雷。

她心里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汇成一句:好帅!

她又想:若是我也是个捉妖师就好了。

紫衣女子走过来,柔声道:“我叫薄瑶,是个捉妖师,你别害怕,妖已经被赶走了。”

司悠敏在那温柔目光的注视下点点头,默默收回了匕首。

薄瑶蹲下来端详着眼前的小姑娘,锦衣纱裙虽然已经有些破碎,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不知道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她又回忆起,刚刚那妖好像喊她什么……公主?

眼前的女孩低着头盯着的鞋子看,时不时抬起头看向自己,眼睛里有着渴望,她的嘴唇动了又动,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太敢。

司悠敏思忖着眼前人到底可不可靠,毕竟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说是一波三折也不为过,哪怕下一秒眼前这个人告诉自己,其实她是假的捉妖师,是真的妖,估计自己也不会惊讶了。

可是她对我的名字并没有反应……

司悠敏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

她拉着薄瑶的衣袖了,刚开口,还未发出一个音,视线就被眼泪模糊了。

现在除了眼前的捉妖师女子,司悠敏也确实不知道还能相信谁,依靠谁。

她到此刻才发觉自己的软弱和无力,除去公主的身份外,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一边小声啜泣着,一边把整件事的过程告诉了薄瑶。

司悠敏:“……国师就要杀了我……这个时候你来了……”

“你能不能,带我回去看看?我哥哥,我父母还在那里。”

那双朦胧的雾眼一颤一颤的,又透露着祈求和期望。


薄瑶一言不发的听她讲话,脸色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悲寂。

她没想到这个年幼的小姑娘居然经历了这么多事。

一个天之骄子,受万人敬仰,后来因为谣言被锁进深宫,刚刚又经历了兄长的死亡和被妖追杀,实在是太难了。

薄瑶伸手帮她揩了揩脸上的泪,心疼地抱住了这个孩子。

"好,我带你回去找你父母。"

司悠敏哭花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喜之色。

薄瑶问了她祭天台的位置后,从随身的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八卦罗盘,又跟她要了一根头发,把发丝放在八卦罗盘上。

薄瑶嘴里念着咒语,倏而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抹到罗盘上。

八卦罗盘上乾、坤、巽、兑、艮、震、离、坎急速转动起来,末了显示出她所要找的方位。

“找到了,离这还有些距离,你过来,我们用传送阵过去。”

薄瑶把司悠敏拉到自己身边,虚空一抓,一张画着复杂阵法的符咒出现在她手中。

“离东三十里,天武国祭天台,达——!”

符咒应声而碎,两人脚下亮起那道复杂的阵法。

司悠敏被阵法升起的气流迷了眼,她一手抓紧了薄瑶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把脸埋进臂弯。

等她不再感受到气流的时候,脚下一顿,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与刚刚所在的深山野林的宁静是极为明显的对比。

司悠敏看了看周围,不少人在朝着她们面对的反方向逃离,有人拉着亲人的手,有人背着包裹,周围还有三两个士兵举着红缨枪巡逻,驱赶着逃民。

也许是这里实在是太凌乱了,人人都在忙着逃亡,没人注意到这两人是怎么出现的。

“快跑快跑,宣月国人来了!”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拉着一位妇人的手。

薄瑶抬手一拦,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在跑?”

男子匆忙中抬眸看了她一眼,手指着自己身后的位置,道:“也不知道宣月国人是怎么进来的,祭天台已经被占领了。”

“宣月国人大放厥词,说国王和王后已经被掳了,让我们要么滚,要么留下来当奴隶。”

“这谁愿意?大家都趁着还没封城赶紧逃。”

“你们是外来人吧?别往祭天台那边去了,赶紧走吧。”

说罢,男子拉着亲人的手急匆匆跑远了。

薄瑶牵着司悠敏的手,望着不远处祭天台屹立的方向深思。

她看了看司悠敏,眼神里是询问,你还要去吗?

司悠敏点点头,眼神坚毅。

薄瑶了然,拉着她沿着墙边,逆着人群走去。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司悠敏二人被拦住了。

不是有人来拦,而是祭天台的入口有士兵在驻守,士兵不是天武国的,而是宣月国的。

司悠敏眺望了一眼,入口处依稀能看到有士兵在搬运尸体,一想到受了伤的哥哥和被迷晕的父母,估计凶多吉少了。

可她心里除了着急也没办法。

薄瑶看她这丢了神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她把司悠敏拉过来,附在她耳边说:“我倒是有办法带你进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冲动乱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家人真的遭遇不测了,你也不能冲出去和他们起冲突,安安静静的跟我走。”薄瑶强调。

司悠敏红肿的双眼盯着她,点点头。

薄瑶掏出一个纸人贴在司悠敏身上,双指并拢,点在了纸人的身上。

纸人突然有了一股吸力,把少女吸了进去。

司悠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眩晕感散去,她看向面前,心中惊诧。

一双大手朝自己伸来,她拔腿想跑,却发现失去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身子轻飘飘的。

大手的主人薄瑶把纸人放进胸口后,才对她说:“我把你变成纸人了,一会我带着你进去。”

司悠敏点点头,纸人也跟着点头,有些滑稽又可爱。

然后薄瑶不知是使了什么术法,给自己换了个身份。

在司悠敏的眼里,就是那双覆着紫色薄纱的白净手臂不见了,一个身披铠甲的粗糙大手出现了。

仔细分辨,这盔甲还是宣月国士兵的。

是的,薄瑶要化身成宣月士兵的模样带着纸人司悠敏潜进去。

*

祭天台里面人来人往,宣月国的士兵正在忙碌地搬运尸体。

一个身形高大,生得浓眉大眼的士兵一边搬着尸体,一边和同伴说着话。

他抱怨说:“这么多尸体,我们还要搬到什么时候。”

另一个瘦瘦高高,长得有些贼眉鼠眼的士兵回答:“谁知道呢,听说今天是天武国祭天的日子,来围观的百姓很多,许多人在混乱中就被杀了,所以尸体也多。”

高大男子问:“为什么要杀了?把他们赶出去不就好了?这样多费劲。”

瘦高男子投来迟疑的目光:“你小子是不是昨晚打瞌睡了,将军的话你没听见?将军说了要格杀勿论。”

他又不屑的说:“再说了,这又不是我宣月国人,谁管他们死活。如果不是因为突袭,我们的兵马不够多,你以为门外那些人还能逃吗?”

他抬抬头,示意外边那些逃跑的百姓。

高大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昨晚没睡好,将军讲话的时候我在打瞌睡呢,我也不明白要干嘛,只顾着跟兄弟们一股脑的冲锋了。”

高大男子又问:“那国王和王后呢?还有他们国家的皇子公主呢?既然是祭天,他们应该也在吧?”

瘦高男子四下看一眼,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在透露消息:“国王和王后都被杀了,但是将军对外宣称是被虏了,至于什么皇子公主,好像他们之前在对决来着,尸体倒是一个都没找到。”

他又叮嘱说:“你可别说出去,我也是偷偷瞧见的。”

高大男子神色蓦然,听到国王和王后被杀了的时候,脚下一顿,又听到皇子和公主尸体找不到的时候,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点头应允:“我不会说出去的。”

瘦高男子想到了什么,轻声笑着,好像在讲什么笑话一样,“你是不知道,天武国人疯了。”

“我一开始抓到一个当地人,才知道他们把自己国家的太子和公主围起来,让他们自相残杀,你说好笑不好笑。”

高大男子神色有些怪异,扯了扯嘴角,附和着说:“好笑,确实好笑。”

高大男子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可是瘦高男子也答不出来了,他知道的就这么多。

两人把尸体搬到祭天台入口外墙后,高大男子推托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和瘦高男子分开了。


高大男子自然是薄瑶化身的。

她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就退回到祭天台外,又变回紫衣女子的模样。

薄瑶把纸人从胸前拿出来,手一松,纸片人轻飘飘的落地,变成一个少女的模样。

司悠敏变成纸人的时候,透过胸前的盔甲缝隙把外面的场景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瘦高男子的话她自然也是听的清清楚楚的。

司悠敏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这一天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父母死了,哥哥失踪了……

她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情绪所控制。

她回忆着整件事,觉得很多地方都很奇怪。

比如哥哥说的交易是什么?为什么我的治愈术无法给哥哥疗伤?

国师和尉先生是什么关系?是谁让尉先生来救我的?

……

太多疑惑在脑子里冒个不停。

不过要说司悠敏现在最想知道的,那就是哥哥去哪了?

“啊——”

一声轻柔的娇喘声把司悠敏的思绪拉了回来。

声音是薄瑶发出来的。

薄瑶突觉手背一阵痛感传来,拨开掩盖的薄纱,发现毒素比起之前又扩散开了一些。

她疼的不禁叫了一声。

薄瑶目光闪烁,心想:这鸩毒居然连复原丹都没办法压制得住吗?那得快些回家才行。看来又要找沈半莲帮忙了……

司悠敏看她对着受伤的手背发愁,走过去端起她的手,对她说:“要不让我来试试吧?”

薄瑶问:“你会医术?”

司悠敏点点头:“算是吧,是我从小就会的能力,治愈术。”

她本来想说,还没有什么是我的治愈术治不好的,忽然想到了哥哥的刀伤,马上改口。

“我试试吧,也许能有用。”

司悠敏的手覆盖上伤口,柔和的绿光从掌心涌现,不多会,她把手掌移开后,底下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薄瑶的惊讶之色掩盖不住。

“这是鸩毒……你的能力真是不得了。”

薄瑶思忖片刻后问她:“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司悠敏低着的头摇了摇,父母亡了,国家也没了,哥哥不见了,她现在已是孤身一人了。

薄瑶摸摸她的头,说:“不如跟我走,我教你术法,你可以当个捉妖师。”

司悠敏听了这话,黯淡的眼睛里有了一些光。

薄瑶又说:“其实你遭遇的这些事,我觉得和妖的关系很大。”

她给出了自己的分析:“国师和救你的尉先生都是妖,祭天台的闹剧多半也有国师的参与,国师又要对你下手,我猜他们可能是想在你身上得到什么。”

她问:“你能想起来你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司悠敏先是摇摇头,然后带着不确定的口气说:“难道是因为我的治愈术?”

薄瑶思考片刻:“也有可能,这个能力太强大了,至少我没见过第二个会治愈术的人。”

司悠敏沉默了一会儿,倏然转头看向薄瑶,眸子里的坚定透露出她刚下定了决心。

她说:“你带我走吧,我想跟你学捉妖术。”

“现在很多事我还搞不清楚,但就算是弄明白了,我也没有能力去解决。”

“我想好了,我想跟着你当捉妖师。”

她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薄瑶笑着看向她,温声道:“为师自然是愿意的。”

司悠敏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激动,开口道:“师傅。”

薄瑶面带柔情的抚摸着她的头。

*

当司悠敏决定和师傅回家的时候,从没想过路途会这么远。

她是天武国人,天武国地处北方,而薄瑶所在的阳邵国地处南方。

一南一北,天壤之隔。

哪怕她们一路紧赶慢赶,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因为世道战乱的原因,司悠敏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国家,并且自八岁那年起,因为厄运一说,她一直被锁在深宫里不许外出。

祭天台那天,已经是她时隔两年之久再度出现在宫廷之外了。

而这次远赴阳邵国已经是她经历的最远的一趟旅行。

薄瑶见她喜欢看风景,一路上也尽量走得慢一些,让这个北方孩子尽可能的感受一路的异域风情。

所以一个月的路程就变成了一个半月。

*

在这一路三十多天的相处下,两人都对彼此有了更深的认知。

薄瑶在司悠敏的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从一开始的靠谱变成了现在的不靠谱。

司悠敏心想:师傅外表看似稳重,没想到居然是个丢三落四的马虎人。

有一次两人聊天,司悠敏在得知师傅是从遥远的南方过来的,心中正感慨她路途不易。

司悠敏问:“师傅,你过来天武国的时候,也是用了一个月吗?”

薄瑶摇摇头,在她眼前比出三个手指。

司悠敏好奇:“三个月?”

薄瑶摆摆手说:“三秒。”

司悠敏面露疑惑:“嗯???”

她又问:“那为什么我们回去的时候要一个月?”

薄瑶目光真切地看向她:“因为我把回去时要用的传送符给弄丢了。”

司悠敏:“……”

好一对大怨种师徒!

*

司悠敏的乖巧可爱令薄瑶非常喜欢。

每当她睁着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看薄瑶说话时,薄瑶的眉眼就不自觉的更加柔和起来。

她心里总会出现一个声音在呐喊:小徒弟真是太可爱了!

只要她喜欢听,真想给她一直这样讲下去。

这一路上,薄瑶向她展示了许多捉妖师使用的灵器和一些有意思的术法和符咒。

很多东西是司悠敏前所未闻的,她一边感叹术法的奇妙,一边惊讶于捉妖师的世界真是异常丰富多彩。

她心想:关于妖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真是天差地别。

*

薄瑶拿出一对通体晶莹的螺,这螺也就婴儿巴掌大小,她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司悠敏。

“你看这个,这叫同声螺,如果两人的距离不超过十公里,就能用这个来对话。”

司悠敏盯着同声螺看的双眸一闪一闪的,她双手捧过同声螺,如获至宝。

她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屋檐下坐下来,小声地对着螺口说:“师傅师傅,你能听得到吗?”

继而,她又把螺口举到自己耳边,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可以啊!”,笑弯了眼睛。


一日,两人正漫无目地在街上走着,司悠敏手里还举着一串糖葫芦。

突然空中飞来一只白鸽,仔细看,这却是纸做的鸽子。

纸鸽收翼,稳稳当当的落在薄瑶的手臂上,她示意司悠敏来看,“你来看这个传音鸽,是你师兄送来的。”

薄瑶指着纸鸽的外表解释道:“这个纸鸽是由雪莲纸造成的,雪莲纸的主要材料是天一雪莲花的花瓣,这种花生在极寒之地,耐风耐寒,寻常的火焰也无法消融它。”

“所以由它制成的纸也是水火不侵,刀剑不坏,很适合用做成通讯工具。”

薄瑶又为她讲解传音鸽的使用方法:“其实大部分人都是直接将雪莲纸裁成符咒,直接录入声音就发出去了,但你师兄总是爱将他们折成鸽子的模样。”

她又指了指鸽子的脑袋,说:“只要敲敲鸽子的头,它就能把传送的消息说出来了。让我们听听你师兄都说了什么。”

司悠敏停下了吃糖葫芦的动作,专心致志地看着。

薄瑶轻轻敲了敲纸鸽的头,鸽子开口说话了:“师傅,你回来时要用的传送符没带,还在你桌子上呢。”

这语气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还带着些无奈。

薄瑶惊呼一声:“原来是没带,我还以为被我弄丢了。”

司悠敏:“……”

这有什么区别吗?不一样用不上。

师傅更像个大怨种了。

一个不小心,这句话脱口而出:“师傅,你好像个大怨种。”

薄瑶脸上的笑凝住了,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司悠敏手里把玩着纸鸽,又问了一些诸如传音符是怎么写的,符咒一般是怎么制作的,除了纸鸽外是不是还能做成其他小动物之类的问题。

薄瑶看着她轱辘乱转的眼珠,觉得小徒弟甚是古灵精怪,又觉得这孩子很有想法。

如上种种不再赘述。

师徒两人一路同行下来皆有感慨,都觉得更了解对方了。

*

炎热的夏日催人汗下,树叶随风而动,发出稀稀拉拉的声音,蝉鸣声穿过巷子,和孩子们玩闹的嬉笑声交织掺杂在一起。

东义巷是薄瑶居住的地方,巷子路口这里还是很热闹的,有不少人在摆摊。

司悠敏跟着师傅一边走一边四处看,觉得哪里都很新奇。

薄瑶把自己在北边国家买的一些小物件跟一个卖货郎做交易,换了不少钱。

异地的小商品是这些卖货郎最喜欢的,他收了这些罕见的北地之物后,转身离开巷子,往更繁华的地方去了。

两人再往里走一些,能看到几个孩子聚在一起捉迷藏。

司悠敏在这些同龄人身上多看了几眼,眼神里透露出一些羡慕。

原来当公主的时候,还有哥哥和宫人会陪自己玩,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看到有陌生的同龄人路过,孩子们也频频回眸。

其中有一两个胆子比较大,又认识薄瑶的,还跑过去问她身边这个小姑娘是谁?

薄瑶笑着说:“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到时候还要帮我看店呢。”

她又从乾坤袋里拿了一些零食分发给众人,孩子们得到零食后一哄而散了。

薄瑶捉妖师的身份是隐匿的,她开了一家酒楼,对外宣称自己是做生意的。

再往里边走,喧嚣的声音逐渐消失了,幽静的巷子里只有她们两人的脚步声。

等走到巷子尽头,一个白墙黑瓦,高大粗壮的树枝延伸出墙外的屋子便出现在面前。

两人站在树荫下躲太阳。

薄瑶道:“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她又道:“你先等我一会,我找一下给你师兄带的礼物去哪了,一会给他个惊喜!”

司悠敏点点头,在等待师傅的时候,开始观察这个自己即将要定居的屋子。

似乎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包围着这里,她只是站在附近就觉得心中渐渐宁静下来。

她发现房子的外表和一路上所见到的其他人家并无太大差别,一样的墙体砖瓦,一样的朴素无华,若要说有差别的话,这里要比绝大多数人的屋子更大些。

院子里的树长得很高,枝叶探出围墙,那上面开着司悠敏不认识的青色花朵,甚是好看。

她盯着青色的花目不转睛,越看越喜欢,垫起脚想摘一朵下来,但就是够不着。

她不死心,跳起来伸手去探,还是差一点。

这时,一个筋骨分明的手臂闯入她的视线,摘下最近的那朵花递给她。

司悠敏歪着头看向来人,是个比自己高的少年,她在心里猜测着他的身份。

她心想:这个时候能出现在师傅家附近,又一言不发的帮自己摘花的,应该就是师兄了吧。

司悠敏接过青花,向他道谢:“谢谢师兄。”

少年看着这个比自己稍矮半个头的小姑娘,她黑发垂肩,乖巧地捧着花,歪着脑袋张望着自己,杏眸眨动。

少年看得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薄瑶被这一声“师兄”叫回了头,她挑了挑眉,问:“小天,你怎么在外面?”

小天是薄瑶对大徒弟宿天戈的爱称,虽然他本人并不太乐意被这样称呼,觉得会显得自己很幼稚,可惜抗议无效。

宿天戈回答:“我刚从锦安楼回来。”

锦安楼就是薄瑶名下的酒楼了,宿天戈没事的时候常去帮忙。

“对了,”薄瑶揽着司悠敏的肩膀,对他说:“这就是我传音符里和你提到过的师妹了。”

宿天戈看了师妹一眼,点点头:“我叫宿天戈。”

司悠敏回道:“师兄好,我是司悠敏。”

两人相视一笑,就算是认识了。

薄瑶想起来要给大徒弟一个惊喜的,但是礼物怎么都找不到,当下又要翻找。

宿天戈叹了口气,对这个马虎师傅有些无奈:“师妹刚来,你就要晾着她在门口吗?我们还是先进屋去吧。”

他领着二人来到门前,上面有个牌匾写着:薄宅

司悠敏不禁笑了,这是薄宅,那厚宅在哪?

薄瑶不懂她的笑点,但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她也知道小徒弟怕是思绪想法又飘到远处了。

红木大门旁贴着一张空白的符咒,薄瑶抬手覆盖上它,一道白光亮起又暗下,门自动开了。

屋内的景象随着门缝慢慢展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庭院里的那棵参天大树,枝叶繁茂,点点青花似繁星,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着,好似在闪着光。

树下有一张矮书桌,书桌旁还铺着一方被单,被单的褶皱显示着有人在这里休息过的的痕迹。

书桌上有一把剪刀,一支毛笔,一方墨台,一张剪了一半的纸张,还有几张符纸,符纸有几张写过的。

宿天戈看到她盯着桌案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些东西是我的。”

薄瑶在一旁补充:“小天平日里就喜欢在这写写画画的,你要是喜欢,可以让他也教教你。”

司悠敏抬眸看着师兄,眼里透露着期待。

宿天戈不大习惯被人盯着看,那双眼睛又格外的无辜雪亮,他的耳朵不自觉的染上了红色。

他颌首道:“当然可以,如果你喜欢的话。”

司悠敏歪着头笑了:“师兄真好。”

宿天戈挠挠头,好像有个师妹也不是什么坏事。

司悠敏走进去里面才发现,这是个两进的宅子,走过抄手游廊,那棵苍天大树就在左手边,靠近西厢房的位置。

薄瑶住的是正房,宿天戈住的是东厢房,西厢房因为没人居住,隔了一半出来当书房,另一半当房间,现在司悠敏来了,西厢房自然就归她了。

司悠敏也很喜欢,她喜欢的青花大树就在自己屋子前,旁边是书房就更合她的心意了。

她刚来这里,加上一路奔波的辛劳,薄瑶让她好好休息,第二天又让宿天戈带着她出去四周逛逛,认一下周边的人和路。

这可难为坏了宿天戈,倒不是因为他不想带着师妹去逛,实在是因为他是个社恐,平日里能不和人接触就避而远之的。

这天晚上,司悠敏被他带着出去走了一圈,真的就只是走了一圈,没有遇到什么人。

因为宿天戈是吃了晚饭,又过了一会后才带她出门的。美其名曰:饭后消食。

已经在庭院里走了三圈的司悠敏:……

夜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花香扑鼻而来,司悠敏只觉得神清气爽,脚步都变轻了。

这个时间大部分孩子已经被家长锁在家里了,少了那些爱玩闹的孩子,再加上大人们晚上也不爱出门,所以这一路上异常宁静。

宿天戈领着她从家门口走到巷子口,又原路返回,把路上经过的每一家邻居的情况都告诉她,把每一条路的转向也详细说明。

司悠敏看着师兄的目光快速扫过宅子,介绍的时候语速加快,仿佛是害怕什么人会突然从大门后出来一样。

她心里了然:原来师兄是个社恐啊!

看到宿天戈倏然停下了脚步,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嘴快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宿天戈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等领着师妹回到家的时候,他红着脸钻进自己房间去了。

司悠敏捂着嘴笑了,师兄真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她发现师兄虽然社恐,看起来不太靠谱,却是他们三人里最靠谱的一个。

师傅马虎,她又是新来的,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师兄在管,包括做饭打扫。

*

司悠敏悠闲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后,薄瑶终于要带她认识前所未见的世界了。

她被带到了庭院里的大树下,只是这一次视角变了,她不是站在树前张望,而是站在树下。

薄瑶挑出一根针刺破她的手指,挤出一点血,拉着她的手覆在凹凸不平的树干上,一字一句的教她念咒语。

忽然树干亮起青光,咒阵自手掌处亮起,从一开始的树干直径大小,慢慢缩小到司悠敏的掌心,最后隐入皮肤里消失不见了。

薄瑶道:“这棵树叫青月树,是我母亲种下的,她在树上覆写了太岁阵,阵法以青月树为中心保护着这个宅子。你通过了阵法的认可,以后只要你在这宅子里的时候,它也会护着你了,”

司悠敏抚摸着青月树,内心感叹道:没想到这棵树居然是大家的守护神,那么我第一次感受到的宁静也是因为它吗?

她越想越喜欢它,心里又道:真是棵温柔又强大的树。

薄瑶又把她带到大门口,指着门口的空白符咒道:“这是门禁符咒,可禁止外人的入侵,只有通过认可的人才能打开门。”

“除此之外,它还有个更大的用处,在启动符咒后,再拉动右边的门环敲两下,推开门进去的就是结界了。”

她说着,就顺便示范给司悠敏看。

随着门环敲响两下,薄瑶推开了大门走进去,司悠敏紧随其后。

她进门后发现——师傅骤然消失了!

司悠敏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就是找不到师傅的身影。

她回到门口的时候,薄瑶正在那里笑着看她。

司悠敏拉着她的手满脸兴奋:“师傅教教我!”

薄瑶捏捏她的脸,道:“这可不是什么术法,也是我母亲留下来的咒阵。表面上看似进去了一个空间,其实是两个,刚刚我能看到你,可你看不到我。”

司悠敏思考着,问道:“那你能触碰到我吗啊?”

薄瑶摇头:“当然不能,你可以理解为两片玻璃重叠,一片被上了色,也就是你在的空间,另一片是透明的,也就是我的空间,我能看到你,而你看不到我,我们都无法触摸彼此。”

司悠敏又问:“那要怎么样才能碰到呢?”

薄瑶道:“当然是从大门里出来,再重新进去另一个空间。两个空间彼此并不互通,大门是唯一的通道。”

司悠敏终于想明白了,点头称赞道:“能有这么厉害的阵法,师祖真厉害。”

薄瑶温声道:“当然了,我母亲是我所见过最厉害的捉妖师了,我这一身的本事都是她传授的。”

司悠敏仰头道:“师傅,我也要学!我要和她一样厉害,以后造个更厉害的咒阵来保护大家!”

薄瑶被她突如其来的认真笑得弯了眼睛,真可爱一孩子。

和在青月树旁认阵一样,也是取血、覆盖符咒一系列的流程,司悠敏通过这两道咒阵的相认后,此刻总算是彻底被这个宅子纳入自己人范围了。

司悠敏还在兴头上,在门禁符那进进出出,玩的不亦乐乎。

薄瑶也不急,坐在树下赏花,等她玩够了自然会来找自己的。

不一会,司悠敏回来了,她跑进跑出,累出了一身薄汗,但是两个眼珠子亮闪闪的,充满了期待。

薄瑶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又递给她一个手链,手链由银色细丝编制而成,上面还吊着三个勾玉状的红色玉石,玉石也就指甲盖大小,和银绳搭配在一起显得小巧精致。

薄瑶道:“这是天蚕丝编制的手链,轻易拉扯不断,上面的玉石是血月勾玉,如果附件有妖出现的话,勾玉就会发热发光,这个妖越是厉害,勾玉也会越亮、越烫,不过天级的妖就测不到了。”

她的话又一转,道:“你应该也遇不到天级的妖吧。”

司悠敏带上手链,刚要问什么是天级的时候,忽然感受到手腕上的变化,其中一个本来冰凉的勾玉突然变热,还在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她哑然,指着勾玉支支吾吾的问师傅:“这……这里是有妖吗?”

她四处张望着,偌大的树下只有自己和师傅两人,空气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的呼呼声。

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司悠敏一个冷颤,后背一凉,鸡皮疙瘩爬上了她的双臂。


屋内无人应答,敲门声连带着门外人的疑惑声都更大了。

一道清亮的女性声音传来:“薄瑶师傅在家吗?我有事找你。”

薄瑶抬首,示意司悠敏去开门。

司悠敏一路走过去,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温度,有些害怕,她对妖的阴影还在。

可是看到青月树的时候转念一想,就算真的是妖,我怕什么呢?青月树会保护我,师傅也会保护我。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胸前哥哥给的坠子,给自己打了打气,把门打开了。

一位身着绿萝裙的女子站在门口,忧愁满面,年纪和薄瑶相仿。

她看到司悠敏有些惊讶,后退一步看了看宅子的牌匾,嘴里喃喃道:“没错啊,是薄宅……”

女子问:“你是……?”

司悠敏打量着来客,眼里都是新奇,回答说:“我是薄瑶师傅新收的徒弟,师傅在屋里呢,你先进来吧。”

说完,她引着女子进了正房的客厅,又给她备茶。

女子见了薄瑶,一筹莫展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点别的表情。

她上前拉着薄瑶的手,说:“薄瑶师傅,帮帮我吧,我家那死鬼昨晚又出去鬼混偷腥,那狐狸精的骚气熏得我都要吐了,我气不过就骂了他几句,他就打我!”

女子撩起袖子给她看自己的手臂,说着便哽咽起来。

只见那细皮嫩肉的手臂上划痕一道道,有些甚至深可见骨。

司悠敏捂着嘴深吸了一口气。

这么疼她怎么能忍得了?

薄瑶叹了口气,说:“山月,这种事三个月前你已经找我说过了,现在还是没和他分开吗?”

山月是这女子的名字,她本是个虎妖,世人都爱开玩笑说母老虎凶,可恰恰相反,她一点都不凶,甚至可以说性格有些懦弱。

山月的老公是个紫藤妖,两人三十年前成了亲,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惜至今都没能如愿。

紫藤妖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越想越是妻子的错,便把气撒在山月的头上。

他一边时不时地打压山月:“都是因为你,我们才会连一个孩子都没有”,一边在外面和别的妖厮混,三个月前找了个百灵鸟妖,这次又找了个狐狸妖。

每次紫藤妖出轨被发现,山月都要和他大吵一架,有时候还会把和他纠缠在一起的妖打跑,紫藤妖深觉自己丢了脸,失了男妖的尊严,反过来把山月打了一顿。

山月气不过,又没法对丈夫下手,就哭着来求薄瑶帮她出气,等薄瑶把紫藤妖教训一顿后,她的气就消了。

这是山月第二次带着伤来见薄瑶了。

薄瑶非常无奈,她可以帮她教训她老公一次两次,难道还能帮一辈子吗?

她心道:“如果不是你之前救过我,我是一次都不会帮你的。”

司悠敏虽然不了解山月的生平,但是光凭这几句言语也能看出来她的为人,猜测她的经历。

司悠敏瞥了一眼眼前人, 突然觉得妖也不是那么可怕了,有的妖连面对出轨的丈夫的勇气都没有,还不如她这个人类。

薄瑶并不想管这些事,她心里清楚,无论她去多少次,她老公都不会改变自己,最可悲的是,山月也不会改变自己。

无法拯救的人,要做什么无用功呢?

薄瑶道:“男人不自爱,不如烂叶菜,你还是换个人过日子吧,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山月突然停止了哭泣,大声反驳她:“才不是这样的,你不了解他,他是爱我的,他只是被那些妖媚的女人勾引了,只要你帮我教训他,让他回到我身边,他下次不会这样了。”

薄瑶:“……”

山月见她没有反应,又开始哭,嘴里说着“最后一次,下次不会了”,就要拉着薄瑶往外走。

山月手臂上的伤痕经她这么一扯动,有些结痂的地方又开始渗出血液了,但山月好似没有感觉一样,不知是因为习惯了而麻木,还是没有痛觉了。

司悠敏看着那露骨的伤口,于心不忍,走过去拦下她,说:“你的伤口都开始流血了,要我帮你看看吗,或许我能治得好。”

山月看了看眼前略带稚气的少女,又带着疑惑不定的眼神看向薄瑶,那目光里分明写着:她的话可信吗?

薄瑶点点头。

山月便找个椅子坐下了:“那我先谢谢你了,小姑娘。”

司悠敏抬起山月的胳膊,俯手盖在伤口之上,心念一动,绿光浮现于掌心,这个治愈术她用过上千次,大概什么时候伤口能好,已经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司悠敏自信满满地把手移开,以为伤口不是痊愈也该是结痂成一道细缝了,没想到伤口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严重了。

一些本来已经结痂的地方开始流血,而那些深可见骨的部位也往外扩张。

山月疼的皱起眉头,把手抽了回来,怒目瞪着司悠敏。

要不是薄瑶还在,又考虑到她是薄瑶的徒弟,山月就要破口大骂了。

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山月开口责怪了几句:“你不会治就别乱说话,现在给我弄严重了,以后留了疤怎么办?我老公又要嫌弃了。”

说完她白了司悠敏几眼,看向薄瑶的神情也是难以言述。

薄瑶看到治愈术失败的时候,惊讶之色不亚于司悠敏本人,她是被治愈过的,自然知道这个能力有多强大。

她扫了一眼山月,想到了她是妖,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里闪过,脸上惊讶之色掩饰不住,在看到司悠敏呆滞的神情后,心中更加确认,于是迅速将表情隐藏起来。

薄瑶换上一脸歉意之后,揽着山月走出了门,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说着会带她去一家很好的医馆,还答应跟她回家。

山月这才收敛了不满。

司悠敏看着伤口加速开裂的场景,觉得似曾相识,突觉雷劈一般,整个人呆住了,脑子里都是那天救哥哥的回忆,连一旁山月的指责声和薄瑶代她道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同样是使用治愈术,同样是伤口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又不太确定。

我的治愈术好像对妖是无效的,难道说……哥哥他……是妖?

不可能,不可能!

哥哥和我是双生子,他若是妖,那我怎么不是妖?

她的脑子都乱透了,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被师兄拉到青月树下的时候才清醒过来。

司悠敏看了看周围,问:“师傅呢?”

宿天戈答:“和山月阿姨出去了,师傅看你神色不对劲,让我过来看看你,你怎么了?”

他明显也是知道山月的事,眉眼间神色表示不屑。

司悠敏摇摇头,拉着他的手问:“师兄,你知道人是怎么变成妖的吗?”

宿天戈对她的发问不明就里,说:“大部分人变成妖都是因为怨。”

“怨?”

“对。”宿天戈拉着她坐下,开始给她讲课了。

“妖分两种,一种是天地之灵通过修炼而成的妖,我们管这种叫‘天灵妖’,譬如方才在这里的山月。另一种就是人因为怨气而化成的妖了,我们管这种叫‘地妖’”。

“前者你可以理解为另一种生物的人,而后者……”他停顿了一下,“更像是话本里说的鬼。”

“人是有好也有坏的,妖亦如此。有天灵妖为非作歹,祸乱人间,也有地妖悔过自新,重新做人。”

“我们捉妖师要捉的就是害人的妖。”

司悠敏怔了一下,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想问什么来着。

她问:“人变成妖只有因为怨这个原因吗?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方法也能成妖?”

宿天戈摇摇头,说:“这我就不清楚了,你问问师傅,也许她可能知道。”

司悠敏沉思了一会,越想心越凉,越想越害怕,这些设想就像是猛兽一般把她逼到悬崖口,等着她自己跳下去。

她摇摇头,心想:不对不对,说不定一切都是巧合呢?只有山月一个妖而已,算不得什么的。对,我得多找几个妖来试试看。如果是真的……不对,一定是假的!

她眸光一动,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是假的,我得多找几个妖来证明看看!

宿天戈看着师妹时而低头,神色哀伤,时而摇头,神色疑惑,时而又点头,神色坚毅,他担心师妹可能是哪里坏了,大概是脑子坏了。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也跟着跑了很远:要是真的脑子坏了,师妹的治愈术能给自己治脑子吗?

突然面前的少女一个动弹,给他吓回了神。

司悠敏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抓着他的衣袖,眼神扑闪,“师兄……”

宿天戈一看她这模样,心下一软,马上知道这是有事要找自己帮忙了。

他在心底感慨,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知她怎么无师自通,总能这样轻易拿捏自己。

他叹了口气,说:“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司悠敏点点头:“我想找几个受伤的妖,师兄你这里有妖吗?”

宿天戈:“?”

他又开始想:师妹的脑子,怕是真的坏了吧?还能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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